顧栩冬不想拿她的傷口來反駁她，可是在場的所有人裡，隻有林安燃是那個最明白他此刻是什麼感受的人。

遭人背叛，被人抛棄。

他們有相似的人生，所以她應該明白，在巨大的悲傷與憤怒面前，人是說不出話，也鬧不起來的。

真正撕心裂肺的痛苦，是無聲的陰霾，如影随形。

林安燃說不出話。

她确實沒資格勸他。

“松手。”顧栩冬的眼神又回到了之前的疏遠冷漠，就仿佛這些天他們從沒有那般親近地并肩作戰過。

大門在林安燃眼前毫不猶豫地關上。

他和她之間再次關上一道門，也重新多了一道隔閡。

“安燃。”方悄過去握着她的手，輕聲說：“我們先回家處理傷口。”

“嗯。”安燃嘴上應着，但整個人失魂落魄到幾乎完全隻能被她牽着走。

劉烨和張揚收拾好樓道裡的東西丢到樓下垃圾桶才跟着進來。

顧栩冬不喜歡也不想看到的東西，他們就替他全部扔掉。

方悄幫安燃額頭上的傷口消了毒貼上創可貼，正中眉頭的一道傷，現在看起來還是有些後怕，如果不是林安燃躲得及時，傷到眼睛就真麻煩了。

“疼不疼？”方悄皺着眉。

林安燃笑笑，搖頭。

“安燃，你别怪顧老闆。”張揚怕她生氣，替顧栩冬道歉解釋：“他不是故意的。”

“嗯。”林安燃抿起嘴角。

其實張揚不用特意跟她解釋，自始至終，林安燃都沒有怪過顧栩冬。

她隻是有些難過，不對，是非常難過。

難過她對顧栩冬曾經經曆過的一切無能為力，難過她自以為的靠近，其實始終沒有越過顧栩冬心裡的那道防線。

“都吃點東西吧。”劉烨始終是幾個人裡最冷靜客觀的那個。

“餃子熱好了和蛋糕一起給顧老闆送過去。”劉烨說，“畢竟今天是他的生日。”

今天是顧栩冬的生日。

林安燃聽得心裡一震，像有萬千斤重的東西在拉着她往下墜。

“唉。”張揚深深歎了口氣，“本來挺好的一天，最後鬧成了這樣。”

顧家散了以後，顧栩冬已經很多年沒過過生日了，甚至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忘了這一天是他的生日。

一個不被父母疼愛的小孩，生日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

但張揚他們還是每年都會提上蛋糕，以跨年之名陪他度過這一天。

張揚說完之後大家都變得很沉默。

因為于連清的出現，這年的最後一天，對顧栩冬來說應該是一年裡最糟糕的一天。

劉烨已經去廚房熱飯了。

林安燃不開火，所有廚具都是嶄新的。

之前還以為她說自己是被家人“扔”到這裡的是句玩笑話，現在看來她真的是一個人生活。

而且，活得很湊活。

“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你跟顧老闆住對門呀。”

心情慢慢平複下來的張揚又恢複到了本來的好奇八卦樣子。

林安燃心裡還是有些堵，所以也沒了逗他玩笑的心情，隻說：“巧合，我爺爺留的老房子，以前也沒來過。”

“那是挺有緣分的。”張揚感慨，接着又問：“這個家裡真就你一個人住嗎？”

“也不是。”林安燃快要被他問煩了，逐漸沒了應付他的心思說：“沒準還有鬼。”

……

張揚倒吸一口涼氣，瞬間閉嘴說：“大過節的，别鬧。”

果然，對付張揚不能用正常人的邏輯。

方悄跟劉烨把熱好的餃子從廚房端了出來，蛋糕也已經切成了小份裝在托盤上。

“我去送吧。”林安燃說。

她還在不死心想要往顧栩冬心裡那道防線的另一邊闖進去，又或者，她隻是不放心想看看他此刻怎麼樣。

反正無論如何，林安燃都覺得她和顧栩冬的今晚，不應該這樣糟糕又倉促的結束。

“讓方悄去吧。”劉烨很冷靜地提醒她，“顧老闆不聽勸，但至少會給方悄一個面子。”

可能是因為方悄是他們幾個發小裡唯一個女生，所以這些年每次顧栩冬鬧情緒的時候，他們都會先讓方悄去看看什麼情況，然後再伺機安慰。

這次也是，讓方悄去，至少顧栩冬不會一直悶聲把她晾在門外。

至于林安燃，劉烨能看出來她和顧栩冬的關系不簡單，也能看出來顧栩冬對她跟對别人不一樣。

但也恰恰是這份不一樣，他才不能讓林安燃去。

兩個刺猬一樣的人，哪怕是想要擁抱取暖，也會不小心傷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