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冬清了清嗓子,鼻音還是悶悶地說:“一起吧。”
呦,财迷今天舍得放血了。
林安燃故作猶豫:“要錢嗎?”
顧栩冬關了另一個火盛好粥往外走,路過廚房門口時直接一個側身跟她對面經過,嘴裡淡淡說着:“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意思是你給我就收。
“顧栩冬,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錢。”林安燃坐他對面輕輕磕了個雞蛋開始慢慢剝殼。
她問這話時并沒有看他,甚至也沒有特别期待他會給她答案。
林安燃就是很尋常的,不再像之前那樣帶有挑釁的,和朋友間的聊天一樣很随意地問起。
顧栩冬也沉默地剝完一個雞蛋,然後同樣随意地解釋說:“錢能給我安全感。”
是的,錢是顧栩冬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抓住的真實的存在。
這世上很多人愛錢,也有很多人拼了命擠破腦袋想賺錢。
但隻有真的缺過錢,感受過人在沒有錢的支撐下所有理想與尊嚴都是狗屁不值任人踐踏的日子,才會真的明白那幾兩銅臭對人生的意義。
當年顧衛光欠下的債後來全都算在了家人身上。
顧衛光進去後,母子倆天天擔驚受怕不知道家裡這扇門什麼時候會被債主敲響,也不知道下一個來家裡讨債的又會是什麼牛鬼蛇神。
于連清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卻還是填補不上顧衛光這無底洞一樣的窟窿,于是最後,她幹脆連顧栩冬也不要了。
于連清是在某個冬日清晨,靜悄悄離開了滿縣。
那年顧栩冬,剛過十歲。
顧栩冬很喜歡錢,因為錢就是錢。
錢是實實在在的,抓在手裡就不會輕易抛棄他的存在。
“那如果拿錢換一份感情呢?”林安燃看着他的眼睛問,“你願意嗎?”
或者說,用感情來換金錢補償。
林安燃不知道該怎麼準确表達這個問題,就好像林家對她做的事情一樣,他們用一筆錢換她遠離家鄉,成為這冰天雪地裡的漂泊客。
如果錢真的可以彌補所有,那林安燃應該感到開心才對,最起碼,她還有錢。可事實上,她每次想到這筆錢都覺得無比惡心。
他們試圖用錢彌補,又或者用錢表示她就隻配得到這些。
林安燃的世界就是在林愛民說出那句“我都給你錢了,你還想這樣”時徹底崩潰坍塌的。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所謂血濃于水的親情竟然也可以和錢劃上等号。
金錢和感情,該怎麼選。
顧栩冬不知道,而且命運從沒給過他選擇的機會。
他們都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推着,跌跌撞撞走到了這裡。
“不知道。”顧栩冬說,“至少我現在是不願意的。”
現在的他,更願意相信錢。
林安燃淺笑一下:“也對,如果沒有愛,那就要很多很多的錢。”
顧栩冬愣了下擡眸。
林安燃聳聳肩:“張愛玲說的。”
顧栩冬知道,但他記得這句話前面還有一句,要很多很多愛。
吃過飯林安燃主動收拾碗筷,并提醒他:“記得把藥吃了,感冒發燒也要一周才算徹底痊愈。”
顧栩冬默默倒了水。
這些年他很少生病,即使有不舒服,也是吃了藥稀裡糊塗就熬過去了。
沒有人叮囑他按時吃藥,他也不是很在乎,現在被林安燃這麼一提醒,顧栩冬反而有些不習慣的别扭。
“你該走了。”顧栩冬趕她。
林安燃仿佛沒聽見,問他:“你今天準備幹嘛,我陪你一起吧。”
……
顧栩冬懷疑自己聽錯了,眼神微微一斂,下巴朝桌角一晃:“那邊有藥,不然你也吃點。”
林安燃笑出聲。
“你不說也行,反正我今天沒事,咱倆就這麼耗着呗。”
“……”
顧栩冬覺得自己和林安燃簡直沒辦法和平相處超過三分鐘。
“我還有事。”顧栩冬深吸一口氣說,“沒時間陪你玩。”
“我有時間啊。”林安燃不管他,自顧自道:“你就帶着我一起,然後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管我。”
“你不用上課嗎?”
“什麼時候顧老闆也喜歡說教了。”
顧栩冬語塞。
他确實,最沒資格勸人循規蹈矩、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