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出來以後,林安燃回家洗漱過換了身衣服便跟着顧栩冬一起出發了。
滿縣冬天風大出門要戴帽子,紮馬尾不方便,散頭發又容易靜電炸毛,所以林安燃就紮了兩個麻花辮乖巧順在身前。
兩邊頭繩上綁着的是隻黑色小貓,亮面亞克力材質在陽光下閃着光,像貓眼一樣明亮。
顧栩冬餘光被這份亮白晃了下神,然後嘴角輕輕扯了個笑,心想林安燃這個鄰家長相,有時候确實能很輕易就騙過人。
杏眼靈動又嬌俏,林安燃不折騰胡鬧的時候,還真以為是個好看聽話的洋娃娃呢。
顧栩冬要去小車庫推他的摩托。
林安燃拉住他說:“打車吧,我請客。”
天這麼冷,不說顧栩冬剛生了病,就是林安燃自己也不願意直面寒風。
“我怕冷。”林安燃怕顧栩冬誤會自己是在擔心他所以拒絕這個提議,于是趕緊補充說:“真的,我體寒,而且快來那個了,不能着涼。”
行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顧栩冬也沒了非要騎車的必要。
“去哪兒?”師傅問。
林安燃轉頭看向顧栩冬,顧栩冬坐她旁邊看向車窗外,說:“白桦鎮。”
林安燃沒聽過這個地方。
不過也好在沒聽過,來滿縣這麼久,她也該出去走走看看重新認識下這個地方了。
出租車開出城區後走的是一條林安燃之前從沒走過的路。
原來路過縣郊那片廢棄工廠後,路的南北兩端還連着一段雜木叢生的老舊鐵道。
“之前都是給廠子裡運輸材料的,後來廠子都倒閉了,這些路也就廢了。”
師傅看後視鏡裡林安燃往外看的認真,于是主動跟她介紹起來:“早些年這邊廠子紅火,生産的鋼鐵都是輸往全國各地的,再往裡走,還有段鐵道是連着江的,直接把貨裝到船上送走。”
師傅說的慷慨,透過他的聲音,林安燃仿佛能看到一個時代在經曆了朝氣蓬勃的發展後又漸漸衰敗沒落的唏噓。
“那時候是真好呀。”師傅感慨着搖了搖頭說,“不過跟你們這些年輕人說了也不理解,現在的年輕人都想往外走,隻有我們這些老家夥,是真的舍不得丢下滿縣啊。”
這座小城裝載着他們風華正茂的青春,陪伴了一代人的成長。
同樣,這些人也見證了一座城的輝煌與凋謝。
他們在彼此最好的年紀裡遇見,然後永遠無法割舍。
“真羨慕你們。”林安燃笑笑,“你們都有能夠緊緊抓着自己不會被風雪折斷的根。”
“對喽,小姑娘這話我愛聽。”師傅笑得開心,“這人啊,一輩子不就活個自在踏實嘛。”
無論千裡萬裡,總還有一個地方是屬于自己的家。
林安燃羨慕他們,因為這樣的牽絆和歸屬,她沒有。
林安燃時常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是分裂開的。
她一個人,漂浮于所有之外。
沒有人想要留下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停下來。
這種感覺,可真難過啊。
安燃想着慢慢閉上眼睛靠向車窗一側不再說話,等到再醒來時,眼前已經是和縣城完全不一樣的風光了。
小鎮後白桦林木沿山連綿,鎮上人家屋頂上還囤着金燦燦的玉米糧食。
林安燃看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顧栩冬已經往前走出了好大一截。
“今天怎麼自己來的。”小賣部老闆探頭往外看了眼沒看到任旭升。
門口站着的林安燃又一臉生相看着不是本地人,老闆便默認了她不是跟顧栩冬一路的人。
顧栩冬拎了箱牛奶面包出來結賬。
“不用找了。”顧栩冬東西放櫃台上問,“最近有其他人來鎮上嗎?”
老闆收了錢笑笑:“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收買人心了。”
顧栩冬也不客氣掩飾。
錢本來就是最快拉攏人心的工具。
“放心吧,沒人。”老闆說,“除了你倆,這鎮子沒人稀罕來。不過門口那個倒是沒見過,你一會兒問問幹啥來了。”
幹啥來了,跟他來了。
顧栩冬挑了個眉,然後拿上東西離開說:“回頭幫我多留意下哪些人來過鎮上,辛苦了,叔。”
後面幾個字他說的格外正式禮貌。
老闆樂得連聲應下:“那是自然,咱叔侄倆誰跟誰呀。”
也是個順杆子就往上湊熱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