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清醒得可拍,腦細胞像鞭炮一樣一個個炸開,他不僅能思考,甚至思考得有些過了頭。
曾經看過的幕布電影裡,寄生人腦的異形從主人公俊美的臉上鑽出來,翻扯出帶着褶皺的腦花。
紅白的流質物體穿透3D眼鏡拍到汪雨的眼膜上,血掩埋了他的口鼻,讓他窒息。
汪雨剛剛平複的胸腔又發出尖銳鳴響,岑厲眼睜睜看着那對褐色的眼珠一點點染上黑霧。
僅僅在說了幾個字後,汪雨仿佛被掐住脖子,隻有牙縫裡能擠出來幾聲嗬嗬的氣音。
“汪雨?”岑厲急切地喊。
他再次抓住汪雨劇烈抖動的手腕,清冷的音調墜上焦灼的後尾。
“把腦子放空,不要想那麼多!你清醒一點!”
“陳少白,他到底怎麼回事?!”方顧聲音裡淬着冰,刀子一樣的眼神不分青紅皂白在陳少白身上戳出幾個血洞。
陳少白欲哭無淚,他怎麼知道汪雨發的什麼瘋啊!
還有,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象牙塔小太陽到底哪裡來的一身牛勁啊?!
他快拉不住了!!
“汪雨的眼珠變黑了,”岑厲沉聲陳述,左眼瞳孔中閃過一絲金光,“食夢蟲在吃他的腦子。”
“什麼?!”陳少白震驚,頓時一股巨大的荒唐感湧上心頭。
難道汪雨是什麼先天怪物吸引聖體嗎?怎麼轉招各種牛鬼蛇神的喜歡?
“快想辦法把他弄醒!”方顧冷臉急喝。
食夢蟲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微形昆蟲,以人體組織裡的各種血肉為食,
它能分泌出一種毒素,在麻痹獵物的同時,擾亂大腦皮質的活躍度,釋放恐怖情緒,讓生物産生類似于人類做噩夢一樣的效果。
如果不能及時幹預,那麼被食夢蟲寄生的物種就會在極度恐懼中被啄空腦髓而死。
但這種生物卻有一個緻命的弱點,食夢蟲的種種要命行為都被限制在人體大腦皮層極度活躍的噩夢裡。
有清醒的判斷力和思考力的人則不受它的控制,即使不慎被寄生,隻要保持清醒,不陷入思維混亂中,就可以通過專業醫生将其摘除。
可現在,汪雨顯然不在此範疇内。
陳少白一臉焦急地踹着汪雨的胸口,想要把他踹醒,可回應他的卻隻有越來越劇烈的掙紮。
“不行啊!”陳少白喊出了泣音。
方顧眼眸陰沉,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撂下汪雨的左腿,一個箭步沖上來。
掌下罡風起,汪雨脖子一歪,徹底不動了。
“你……你……”陳少白的睫毛電扇一樣眨動,嘴巴顫巍巍地打着磕巴,“把、把他殺了?”
方顧舉着手刀,轉頭,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隊長隻是将小雨打暈了,”岑厲替方顧辯白,“死不了。”
他淡淡說着,幽藍的眸子裡靜谧如海。
陳少白突然覺得心慌,兩雙同樣深沉的眼睛盯着他,在某一時刻,他竟然覺得他也被食夢蟲寄生了。
眼睛裡的方顧和岑厲好像突然變了,變成了披着人皮的怪物,在那層極緻的克制和清醒下,是嗜血的冰冷和殘忍。
“小雨現在陷入了深度昏迷,大腦會暫時處于休眠狀态,食夢蟲的活性減弱,但他仍然危險,必須要盡快進行摘除手術。”
岑厲眼睛對準了陳少白,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陳少白咽了口唾沫,讪笑道:“雖然我是一名醫生,但我真的不能在這裡給汪雨做摘除手術。”
話裡在“這裡”兩個字咬下重音,陳少白示意岑厲看看周圍。
到處荒草野樹,蟲蚊蛇蟻,整個一生物細菌的天然培養皿。
食夢蟲的摘除手術複雜且精密,需要在特殊的無菌病房并且高精密儀器的輔助下才能進行,而現在他們所處的環境顯然并不具備施行這種高級手術的條件。
岑厲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但汪雨的情況拖不得,若真要等到了基地才能進行治療,到時候即使他不死,也成了一個傻子了。
還能怎麼辦?方顧斂眉深思。
陳少白也在絞盡腦汁地想,摘除食夢蟲是醫學上一個通俗的手法,但其實還有一個不通俗的,甚至可以說是争議很大的方法。
陳少白不自覺地咬着嘴唇,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
方顧慣會察言觀色,他的“火眼金睛”看穿了陳少白的心思。
“陳醫生,你還有辦法。”他說得再直白不過,聲音裡甚至聽不出一點兒的不确定。
“我……”陳少白擡頭望了方顧一眼,支支吾吾,“我……其實……”
“不必有顧忌,現在是非常時刻,你盡管說。”岑厲似乎猜到了一些,話裡話外充滿暗示。
“好吧。”陳少白心一橫,準備将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我有一個朋友,他也是個醫生,平常在工作之外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
“說重點,”方顧冷聲打斷,“你隻需要告訴我現在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