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白深吸一口氣,言簡意赅道:“現在我們要找一個變異體,讓汪雨接觸到變異體的病毒植株,制造一個假性病毒感染,然後通過這個基因病毒去吞噬掉他體内的食夢蟲。”
話一說完,針落可聞。
陳少白垂下眼,遮住了瞳孔中的興奮。
這個想法太瘋狂了,即使是精神病院裡面關着的失心瘋也絕對達不到如此高度。
方顧眼眸深沉,他面前的這個人,當真隻是一個人畜無害的醫生嗎?
“你有幾成把握?”岑厲斂眸問。
“五成。”陳少白直視那雙晶藍的眼瞳。他說有五成,其實是因為汪雨是他的第一個實驗對象,風險和收益對半分。
“好,”方顧神色淡淡,“我同意你的辦法”。”
陳少白倒是沒想到方顧居然如此輕易地同意了,畢竟在他的認知裡,譬如方顧這類的“兵”,應該是最守規矩的人,不會輕易去觸碰規則線。
方顧還不知道陳少白已經對自己誤會頗深,在基地裡,“聽話”這個詞從來安不到他的頭上,“狂傲”“不聽指揮”倒是時常與他挂鈎。
不過就算現在他知道了陳少白心中想的,大概率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畢竟曾經确實有不少人也錯誤地認為他最守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陳少白一直将此信條奉為圭臬,但他卻着實不敢想天底下居然會有人如此不按規矩來。
沒錯,說得就是方顧。
陳少白蘑菇一樣蹲在綠草叢中,對着他前面俊俏的後腦勺小聲歎氣。
剛才,他告訴方顧他們需要找一個變異種,他的本意其實是在羅布林卡雨林裡随便哪個犄角旮旯抓一個小型畸變體就足夠了,但方顧卻直接領着他和岑厲追到了襲擊汪雨的那條巴尼特蛇的老巢。
他的原話是:誰做的孽,就找誰的禍,他方顧從不殃及無辜。
陳少白還能說什麼呢?
他什麼也說不了,隻能聽從安排遵守命令,跟着方大隊長勇闖蛇窩。
說是蛇窩,其實方顧一條蛇都還沒有看見。
放眼望去,一排排山丘樣的小土包,密密麻麻疊在綠蔭樹林裡,看着像是一個巨大的蜂巢。
“岑教授,你那隻鐵蝴蝶沒帶錯路吧?”方顧嘴裡吐掉一根草,眼神斜斜看過去,話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陳少白也投去視線,表情是和方顧一樣的疑問。
“不會。”岑厲倒是笃定。
機械王蝶的追蹤能力是現在追蹤勘探技術裡獨一份的,隻要被錄入的氣味分子沒有在瞬時改變分子結構,那麼在特定的範圍内絕對不會追蹤錯誤。
方顧其實心裡門兒清,在二十公裡的範圍内機械王蝶的追蹤能力是無敵的,可依眼下他看到的情況來說,真的很難不懷疑他們來錯了地兒。
巴尼特蛇是群居動物,一般都是以整個群屬為單位進行全體行動,很難遇到單獨的巴尼特蛇獨自狩獵。
如果那條襲擊汪雨的巴尼特蛇真的潛藏在眼前那幾十個小土包中的某一個中,那也就意味着在他們看不見的泥堆裡、夯土下至少還有上百條蛇的存在。
如此一來,若當真動起手來,他們三個就可以洗洗幹淨做蛇的腹中食了。
可怪就怪在這裡,前面的那些排排坐的小土包裡并沒有檢測到足夠的蛇類生物的活性細胞。
方顧心裡納悶,再次看了眼手裡的圓形儀表盤。
儀表盤正中的方形電子屏上,黑色方塊數字不斷在58到65之間跳動,而電子屏外的刻度表盤上,紅色指針也始終停留在“強”字的刻度範圍内,這代表了被偵測點的生物活性弱。
若是以往,這種情況基本可以判斷被偵測點是一個“假包”,沒有生命的存在。
但現在卻情況複雜,因為機械王蝶的緣故,已經不能簡單再依據儀表盤上的數據推論,所以現在又衍生出了第二種情況。
那就是被偵測的生物,數值已經遠遠超過了儀表盤可以顯示的範圍,所以儀表盤失靈了。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陳少白貓着腰小聲問。
方顧收了儀表盤,從腰後摸出三棱匕。
“我先去探探。”說着他的手已經撐住掩體的邊緣,正要躍出去。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方顧回頭,岑厲晶藍的眼瞳中霧氣霭霭。
“小心。”他鄭重道。
方顧眼尾揚起一抹笑,安撫地拍了拍胳膊上的那隻手。
“顧好自己吧,岑教授。”他挑釁般的說道。
從他們藏身的掩體處到最近的一個小土堆,方顧隻花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儀表盤上的數據依然隻在正常範圍值内波動。
“不應該啊。”方顧小聲嘀咕。
他不死心地提溜着儀表盤,點數一樣挨個挨個地移動到每個小土堆上。
滴!滴!滴!
方形顯示屏閃爍,占據整個屏幕的數字“98”發出危險的紅光。
突如其來的鳴響将陳少白吓了一激靈,他趕緊将歪到在一邊的汪雨撈到背上,警惕着,随時準備撤離。
岑厲捏緊了拳頭,右手中銀槍子彈上膛,視線緊緊盯着在前面土堆裡穿梭挪移的寬闊背影。
方顧倒是對儀表盤發出的警報沒什麼反應,因為他看到了儀表盤偵測到的“危險”。
半截蛇尾巴,斷面處呈凹凸的齒狀,有血從裡面流出來,滲到了泥裡,将整個土堆都染上了猩紅。
可奇怪的是,方顧卻沒有聞到血的味道,鼻子輕輕嗅了嗅,濕潤的空氣裡有一股奇異的香。
這個味道……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聞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