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快要喘不過氣了。
“糟糕。”黑暗的空氣裡發出一聲無奈的感歎。
方顧盯着岑厲,手掌下一截青綠色的動脈在急促顫動。
岑厲慘白面孔上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黑紫的兩瓣唇張開,像一條瀕死的魚。
“我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方顧一臉冷漠道。
舉在半空的右手貼上了他自己的嘴唇,他的左手移到了岑厲的脖子上,消薄的指骨撫上了那截脆弱的喉嚨。
方顧俯身,挺直的鼻尖從岑厲的眉骨上刮過。
他先是小心地貼上岑厲的唇,試探着将嘴裡的血渡給他,左手則在岑厲的喉嚨上不斷輕撫着。
岑厲緊皺的眉微微松開。
有戲!方顧眼睛一亮,用牙齒撬開了岑厲的口腔,有血從兩人緊緊相貼的唇齒間流出來。
等方顧做完這些,已經足足過去了五分鐘。
他用自己也不知道的哀怨眼神看着岑厲,說着當事人聽不見的話。
“岑教授,你可真難伺候啊。”
方顧扭了扭發酸的脖子,将岑厲平躺後安置好,然後從地上拿起繃帶纏上了自己流血的手掌。
岑厲的意識不斷下墜,他感覺自己已經墜入了深淵。
濕潤的粘稠的血液包裹着他,在最後的意識裡他似乎從濃重的血腥中聞到了苦澀的煙味兒。
一圈細細的白煙從綠葉下飄飄飛起,方顧大咧咧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嘴裡叼着半截猩紅的煙。
墨黑的眼睛穿過綠葉樹叢探出去,落到了不遠處的山坳裡。
山坳裡有一頂簡易的帳篷,帳簾卷起來可以看到裡面一塊鋪着花布的木闆。
木闆上躺着一個人。
陽光穿透帳篷頂上星星一樣的小孔,落到那人臉上,雪白的面孔上好像綴上了幾粒閃爍的碎星,蒼白的唇緊抿着,眼窩下挂着淡淡的青色。
岑厲躺在那裡,靜默地仿佛一個死人,隻有脖子上青色的動脈還在緩緩跳動。
明亮的帳篷裡突然投射下一塊陰影,有人從旁邊過來了。
染上黑泥的白球鞋小心翼翼地走到木闆面前,一塊陰影籠罩在岑厲蒼白的臉上。
“哎~~”長長的歎息輕輕攪動起帳篷裡冷滞的空氣。
“汪雨!”貼着帳篷傳來一人小聲的急斥,“你快出來!又想挨罵了是吧?”
汪雨悲切地轉頭,對着來人委屈地喊了聲:“陳哥。”
陳少白可不吃他這套,闆着臉恐吓:“你再不出來,一會兒方顧回來了罵瘸你!”
汪雨:“……”
“隊長才不會蠻不講理。”汪雨小聲辯駁,但他的兩隻腳已經自動開始往外走了。
“我沒打擾教授休息。”他小聲辯解。
陳少白聽到了,呵呵冷笑了兩聲。
五天前,他和汪雨找到了藏在山洞裡的方顧和岑厲。
彼時岑厲身受重傷,方顧像一頭護食的狼,把岑厲圈在了他自己的領地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哪怕陳少白是醫生,也隻能站在外頭幹瞪眼,岑厲所有的一切,包紮、換藥、等等全都是方顧親力親為。
方顧一個人守着岑厲,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三天,陳少白和汪雨才終于被允許接觸岑厲。
而汪雨,這個清澈的大學生,偏偏要去挑戰頭狼的權威。
這幾天來,汪雨已經有好幾次偷摸着想去看岑厲,但最後都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方顧逮住罵成了狗。
踏出帳篷,汪雨幾天來的悲慘經曆猛然回籠,他做賊一樣瞅着周圍,胳膊肘怼了怼陳少白的背。
“陳哥,一會兒你可别提我又來過帳篷啊。”他怕他顧哥心情不好抽他。
“呵,”陳少白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一臉戲谑道,“怎麼,怕挨打啊?”
汪雨挺直了背,一臉正色:“我怕我顧哥氣壞了身子。”
陳少白:“……”
一根煙被抽到了底,方顧靠在樹上,仰着頭,薄薄的唇裡吐出一圈白煙。
他現在的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距離他和岑厲兩個人逃離實驗室已經有七天了,而岑厲也整整昏迷了七天。
雖然方顧已經及時給岑厲喂了他的血,控制住了體内病毒的擴散。但灰毛猴到底是基因實驗體,它所攜帶的基因病毒在短時間内無法被完全消除。
毒素雖然不能再侵入岑厲的心肺,但最終還是傷到了他的神經,以至于岑厲昏迷了這麼多天都還沒有醒。
嘴裡的煙吸盡了最後一口,方顧掐滅煙蒂,起身朝着帳篷走去。
老遠汪雨就瞧見了方顧,方顧冷着臉,大馬流星仿佛踏浪而來。
“陳哥,剛才的事你可千萬保密。”汪雨拉住陳少白的袖子,最後叮囑。
陳少白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一點點将自己的袖子往回扯。
汪雨死死拽住手裡的布料,聲音懇求:“陳哥~~”
陳少白撇了撇嘴角,一臉嫌棄:“有必要那麼怕他嗎?” 方顧是會吃人還是怎麼的?
事實證明方顧不會吃人,但他會殺人。
“方……方隊長,”陳少白吞了口唾沫,強迫自己忽略掉方顧殺人的視線,他深吸了口氣,繼續道。
“我們的物資最多還能維持七天,如果岑教授一直不醒,我們必須早做打算。”
他一口氣說完,完全不敢看方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