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晚修整,明早天亮出發。”方顧不停頓地甩出一句話,随後不給兩人反應的時間,一頭鑽進了帳篷裡。
“哈……什麼意思?”方顧的語速太快,汪雨的腦子沒能及時跟上。
“意思就是,”陳少白頓了頓,眼睛盯着拉上的帳篷,微微松了口氣,“我們明天準備返回基地。”
“回基地!”汪雨瞬間興奮,但馬上他又想起一個問題,“那教授怎麼辦?他還沒醒呢。”
陳少白轉頭看他,仿佛在看一個傻子:“當然是我們背着他回去啊。”
岑厲用不着人背了,因為他已經醒了。
方顧好像未蔔先知,在掐着表踏進帳篷的第一秒岑厲就睜開了眼。
“方……方顧。”喑啞的調子從幹澀的喉嚨裡鑽出來,岑厲的聲音小得連自己也聽不太清除,可方顧卻一秒捕捉到那道聲線。
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墨黑的瞳孔裡清晰地映出驚喜。
“醒了?”方顧定定看着岑厲,聲音仿佛能掐出水。
岑厲朝他一笑,眉骨舒懶地展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小聲道歉,瞳孔中的藍似乎蒙上了一層灰霧,更襯出了那張臉上精緻的破碎感。
過了好久方顧才說話:“以後别再逞能了。”他怕下一次自己來不及救他。
岑厲看懂了方顧未說盡的話,他低聲笑着,喉嚨裡發出愉悅的顫音。
亮晶晶的眼瞳仿佛在放煙花,就連眼角都揚着笑。
“好,”岑厲揚眉,聲音溫柔,“都聽顧哥的。”
方顧眼尾一抖,這聲“顧哥”叫的他莫名心顫。
“我去叫陳少白。”他匆匆轉身,頭也不回地撩簾子出去。
陳少白和汪雨正坐在一堆木柴邊,柴上架了個破鐵鍋,鍋裡煮沸的菜湯咕咕冒着白煙。
汪雨盯着緊閉的帳篷望眼欲穿。
“陳哥,你說教授他什麼時候能醒啊?”他一臉惆怅地問。
陳少白左手拿着一個小玻璃瓶往鍋裡倒了點白色的顆粒狀晶體,右手拿着一根蹭亮的短木枝在黏糊的青菜葉裡攪。
“快了吧。”他漫不經心地回。
短木枝從鍋裡抽出來,陳少白伸出舌頭舔了舔。
兩道眉一下子擰緊,泥巴和草混合的奇怪味道從舌尖竄進他的口腔,他覺得他的胃都快被嘴裡硫酸一樣的苦味給腐蝕對穿了。
“陳哥,要不你去……”嘹亮的聲音止住,汪雨瞅着陳少白皺成包子的臉心塞。
他苦口婆心地勸:“陳哥,要不你還是放棄了吧。”
視線挪到了鍋裡粘成一坨的糊糊上,意有所指。
陳少白默不作聲将鐵鍋裡的一攤東西毀屍滅迹。
重新從溝裡舀了水,在旁邊石頭上抓了幾把曬幹的草丢進去,又放到火架子上煮。
他沒接汪雨的話茬兒。
汪雨自讨沒趣,自動接上剛才的話。
“陳哥,要不你去帳篷裡看看吧?”
“看什麼?”陳少白語氣不善,“我又不是王子,還能把岑厲吻醒不成。”
汪雨:“……”
“陳少白!”
帳篷被掀開,方顧露出一張冷臉。
“快過來!”冷硬地聲音裡帶着顯眼的着急。
“怎麼了?!”陳少白騰地起身,兩條筷子一樣的長腿飛似地沖了出去。
“唉!唉!鍋!鍋!”汪雨手忙腳亂,連忙去接被陳少白起身的罡風弄的搖搖欲墜的鍋。
“岑厲醒了。”方顧緊跟着說。
“醒了!”汪雨猛地回頭,喜極而泣。
咣當一聲,鐵鍋落地,骨碌碌滾了一大圈。
三張臉齊刷刷圍在岑厲的腦袋邊上,岑厲覺得自己成了一隻猴。
“我真的沒事了。”他小心翼翼地說話。
脖子往一側轉過去,想離陳少白虎視眈眈的眼睛遠一點,沒曾想,又和方顧凍成冰的海一樣幽深的黑瞳對上。
岑厲默默轉回腦袋,看見了淚眼婆娑的汪雨。
他不說話了,眼睛平視前方,木魚一樣随便陳少白擺弄。
陳少白仔仔細細将岑厲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檢查了三遍,确定他除了腿上和手臂上的傷口外再沒有其他的不适,一直梗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吐出一口濁氣,連日來的憋悶總算消了些,就連吹進帳篷裡的濕風也覺得清爽了不少。
“厲哥,你沒什麼大礙了,”陳少白的聲音裡帶着壓制不住喜氣,“接下來隻要把手上和腿上的傷養好就萬事大吉。”
“yes!”汪雨低吼一聲,右手捏成個拳頭歡呼,“我就說我厲哥吉人天相!”
陳少白從木闆旁邊的背包裡翻出繃帶和藥膏,順手遞給了方顧。
“隊長,明早前再換三次藥。”
“嗯,”方顧哼出一個音,人卻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