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似乎在說:岑厲,你怎麼看?
岑厲在用眼睛看,但他的眼睛告訴他,隕鐵下面沒有通道,所以岑厲選擇用心看。
其實他剛才對方顧說的那番言辭都是假的,他之所以猜測隕鐵下面會有一個通道,全是因為他的母親。
曾經他的母親給他帶回來一枝墜滿翠綠菩提葉的樹丫,她告訴他這是精靈送給他的禮物。
他問母親精靈為何會認識他,她說她坐着飛船從銀河裡飛出去,遇到了山裡的菩提樹精靈。
他的母親,一個永遠帶着孩子氣的女人,總是“頑劣”的用各種方式将秘密藏在兩人日常的嬉鬧中,等着未來的他去發現。
岑厲溫煦的目光靜靜凝視着那塊散發淡淡光芒的隕鐵,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走上前,蹲到原本放置隕鐵的那塊地闆磚上,伸手敲了敲。
清脆的聲音如同銀河裡劃過的流星,擊散了滿目的昏暗。
“裡面有空間!”岑厲藍瞳晶亮,上揚的尾調裡洩露出欣喜。
方顧頓時來了精神,也蹲下身,在發光的地闆磚上敲敲打打。
果然是空的。方顧唇邊蕩開一抹笑。
“岑教授,你可真厲害。”他誇得誠心誠意。
薄如蟬翼的刀尖刺入石闆磚裡,方顧手中的三棱匕順着那塊發亮的正方形瓷磚劃出了一條窄縫。
他試着撬了撬,然而隻有周圍一圈的縫隙裡撲落的灰塵抖了抖,那整塊磚仿佛被焊死在地上,無論如何也撬不出來。
“是在逼我動武呐。”方顧氣笑了,他收了匕首,從角落裡提溜出一個大鐵錘。
哐啷兩鐵錘下去,咧着大白牙笑的石闆轉裂了個粉身碎骨,吐出了肚子裡一條幽深的石階。
長長的光柱從碎裂的洞口探進去,白光驚擾了石階上的灰鼠,灰鼠幽綠的眼球上蟄伏下一道巨大黑影。
方顧拎着鐵錘站在地洞口,墨黑的瞳孔裡帶着興奮。
“看來我們找到生機了。”
“是,找到了。”
羅布林卡雨林的黑夜是死亡的誕生地,在一處不知名山脈的頂峰,一條毒蛇正在狩獵它的食物。
吊挂在樹彎上的蛇昂起三角形的頭顱,堪稱熱成像儀的眼睛不斷觀測着丘土包裡山鼠的變化。
猩紅的蛇信子探出,在空氣裡監測着每一個活物的氣息。
兩條灰色的觸須從丘土包裡探出來,山鼠的感覺器官顯然沒有蛇類的敏感,它被低溫和黑暗蒙蔽,錯誤地鑽出了洞穴。
分叉的蛇信子閃電一樣從口腔裡迅速探出又瞬間縮回,卷曲的蛇尾悄然拉直,鱗片與樹皮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突然,蛇腹猛地一縮,整個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彈射而出,蛇頭裹挾着一股腥風,向着山鼠兇猛地竄了過去。
豎瞳中的熱源溫度越來越高,大張着的尖牙血口馬上就要将山鼠吞吃入腹。
正在此時,異變突起,一股巨力強勁如迫擊炮從地底下轟開,一下子掀翻了土丘上的老鼠窩。
山鼠受到驚吓,四散奔逃,毒蛇到嘴的糧飛了,惱羞成怒。
猙獰蛇頭瞬間掉轉方向,對準視網膜中突然出現的熱源猛沖過去,尖銳的毒牙在黑暗中閃爍着緻命寒光,勢必要将不速之客撕咬粉碎。
一道冷光從地下飛射擊出,隻見血光一閃,三角形的蛇頭上刺入一把三棱匕,一下便将飛撲上來的毒蛇釘死在樹幹上。
又過了三秒,被轟開的老鼠窩裡伸出來一隻手,緊接着一張冷肅的臉從地底爬了上來。
終于得見天光,就連空氣裡的血味兒都變得可親了起來。
方顧猛吸了口空氣,從鼻腔裡灌入的冰冷順着血管刺入胃裡,他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方顧,你……你拉我一下。”粘上泥的手扒着洞口,岑厲垂着眼,聲音微喘。
“我、我沒力氣了。”他低着頭,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顫音。
方顧還以為是兩人在逼仄的地下空間裡走了太久,岑厲的細胳膊細腿兒終于罷了工。
“好。”方顧輕笑了聲,揶揄的視線善意地打量起埋在土堆裡的人。
今夜天上有月,碎銀一樣的光灑下來,如綢緞一樣披在岑厲身上,将他精緻的眉眼襯得瑩白若玉。
“抓緊了,岑教授。”方顧嘴角勾起笑,對着岑厲伸出了一隻手。
手掌上傳來薄熱的溫度,另一人纖長的手指擠進了方顧指間的窄縫裡,一上一下的兩隻手如情人般摩擦扣緊。
方顧一用力,岑厲便被他輕松拉了上來。
隻是岑厲卻不肯丢手,他甚至整個身體都撲向了方顧。
“岑厲!”方顧喉嚨裡滾出急促的一聲喊,他急忙用雙手攬着岑厲面條一樣不斷下滑的身體。
“你受傷了?!”緊繃的聲音裡帶着怒氣。
“嗯,我受傷了。”岑厲虛弱的聲音仿佛一碰就要碎,他靠在方顧身上,唇舌裡吐出的滾燙氣息噴灑在方顧的脖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