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顧壁虎一樣抱住樹根勻速下滑,頭頂射下來的光束仿佛探照燈一樣給他指了一條冗長的不見盡頭的路。
獵豹一樣矯健的黑影卻在隻下滑了大概二十米之後突然停住了。
方顧現在面臨一個大問題。
他隻知道順着這個樹根往下滑就能到地下第三層,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要滑到哪個位置才算到了第三層。
“試試哪兒。”頭頂遙遙傳來岑厲的聲音,光束在距離他靴子十厘米遠的牆上投下了一塊锃亮的圓形。
方顧從背上解下大鐵錘,按照“聖光”的指引艱難地揮着胳膊砸。
但因為這裡的空間實在太窄,錘子隻能掄半圈,為此方顧頗費了些功夫才将牆壁砸出一個小破洞。
“真他爹的費勁兒。”方顧甩了甩發汗的手,嘟嘟囔囔。
鐵錘哼哧哼哧往牆上砸,直到方顧的肱二頭肌微微發酸,他才好歹錘出個可容一人進出的洞。
“呵,可把你給能耐壞了啊。”方顧眼神不善地盯着撲朔掉落的牆灰,腮幫子鼓足了,狠狠吹了口惡氣。
他又從屁股兜裡掏出一個手電,徑直往牆洞裡照。
強烈的光束探測儀一樣在房間裡橫來豎掃,一下子就将房間正中立着的一塊黑晶似的菱形石塊抖落了出來。
“岑教授,你可真厲害啊。”方顧真情實感地誇。
鐵錘被粗魯地從牆洞裡扔進去,方顧兩手扒住凹凸的洞口,一個彈射就跳了進去。
牆洞裡面是一個巨大的暗色空間,孑然無一物的屋子裡空蕩的隻剩下電筒光照亮的那塊菱形石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隕鐵。
方顧好奇打量着。
手電筒的冷光照亮了空氣裡漂浮的微塵,在一切靜止的時間中,塵埃如一層砒霜落到隕鐵上,傾蓋了天穹上的璀璨,隻剩下滿目黯淡。
就如同盲山中遺留的老人,在連綿無盡的黑暗裡獨自堅守,直到耗盡最後的光,同微塵一起消逝在漫長歲月中。
如果不是今日有方顧和岑厲的光顧,或許這塊天外來的“客人”最終也會和山中的那些鋼筋鐵骨一樣,在孤獨中慢慢腐朽,終有一日轟塌,再也尋不見痕迹。
“方顧,你怎麼樣了?”牆洞外撲朔抖落的翠綠樹葉将岑厲的聲音晃了進來。
方顧一秒結束他來之不易的悲春傷秋,沖着牆洞外亂晃的手電光吼:“沒事,你下來吧。”
話音将落,一道俊逸的身影便如蝴蝶一樣躍了進來。
“你沒受傷吧?”岑厲還沒站穩,關心的話已經問出了口。
方顧倒是沒受傷,隻是岑厲他自己……
狹長的黑眸微微斂起,方顧眼尖地瞧見了對面人跳下來時姿勢别扭的右腿。
“我沒事,你呢?”方顧眼神如刀,不閃不避直射岑厲褲腿下繃直的腿骨。
岑厲晶藍的眼瞳中出現了一刹的凝固,右腿痙攣樣極速顫動了一下,但他馬上邁步走,誰也沒發現異常。
“還好,我們都沒事。”他走到方顧身邊,眼尾帶上了溫煦的笑。
在岑厲走過來的幾步路上,方顧若有似無的視線一隻瞄着他的那條右腿,矯健利落,看着是條頂好的腿。
方顧暗歎,他自己的钛合鋼金眼都被邊上這塊灰撲撲的石疙瘩蒙上了灰,居然也會看錯眼。
銳利如鷹的視線從自已身上撤開,岑厲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自動引導話題。
“第三層是放置隕鐵的地方,那株菩提樹也是因為依靠隕鐵的滋養才會在不見天光的洞壁裡長得如此雄壯,但僅靠隕鐵還是不夠的,還需要水。”
“所以我猜,在放置隕鐵的房間裡一定會有一個通道連接外面,将雨水引進來。”
這就是岑厲為何那麼執着地要到第三層來的原因。
整個圓頂建築在他看來可以被視作一個封死的鐵球,隻有紮根在山脈裡的菩提根須是這個鐵球唯一的漏洞。
岑厲說了那麼多,方顧隻聽進去了一句。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找到引雨水進來的那條通道是嗎?”他問。
“是。”岑厲回。
“那……怎麼找?”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通道就在隕鐵下面。”
岑厲淩厲的視線如同一隻箭,直射正中散發着霧霭銀光的菱形隕鐵。
隕鐵的下面……
是地闆磚。
方顧好看的眉毛擰成了彎鈎,他一臉困惑地盯着被自己費勁巴拉搬走的大石塊。
石塊下面鋪着的一塊瓷磚,白得發光,但無論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是沒能在那塊“發光闆”上看出一個排水管道應有的樣貌。
空氣沉默了片刻,方顧擡起頭來,對着岑厲歪了歪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