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沒兔雞也好。”
她拿起放在床頭的火折子,燃起點點星光,借着光亮,兩人套上鞋,點燃燭台,悄悄往廚房走。可廚房的竹簍裡哪還有什麼野雞,連根毛都不剩。
兩人在客棧四處找了個遍,更是掌櫃的影子都沒見着。
“一隻野雞不至于吧。”程澄心想。
哪知在食物極度稀缺的此地,即使是一枚雞蛋都會惹人眼紅,更别說一整隻雞了。
“雞是丢了嘛?”程實問道。
“看樣子是。”
“那咱們怎麼辦?”
“收拾東西出城,路上我打兩隻鳥來吃。小實還能堅持不?”
“能,我不是很餓。”他鼓起肚子拍了拍,像是表現自己肚子很飽一樣。
“好。”她收起在後院晾的衣裳,在櫃台找了一塊布包起來。
一個提着空竹簍,一個拎着包袱,兩人再次融于夜色中,化身趕路的小強。
這次她們不再原路折回,而是往南都城的方向走。那邊的城鎮沒有東洋軍入侵,是個很好的落腳點,唯一的不足便是距離遠。即便從此地出發,憑兩人的腳程,也要走上四五日。
兩人一路雖是風餐露宿,總算是沒餓着,經常能獵到野味,時常還能找到野果,堪稱葷素搭配、均衡飲食。
反觀東洋王的心情就沒那麼晴朗了。
當日滑坡事發後,他派兩隊人馬往東西方向追人,北面是他的目的地,她不會逃到那裡去,而南邊當時皆是東洋大軍,他料定她亦不會。
因此他便派人順東西兩個方向追尋,不想,東西兩隊,找了一天一夜,皆禀報沒找到。
他駐紮在鹽城數日屢次派人去找,卻始終找不到。日複日,他面色沉得比那日的烏雲還要暗。
不等他增加兵力再去尋,傲天國的援軍已抵達鹽城外。
面對城外不過五六萬人,他并不放在眼裡,他占據城邑易守難攻,可不是區區這麼點人能對付得了的。
傲天國的實力他是清楚的,絕不隻有這點援兵,在對方有更多兵馬抵達前,他多次出兵與之交戰,以多擊少,成果斐然。然對方兵馬持續增長,數日便與他兵力相當。
如今局面,他愈發燃起鬥志,不徹底擊敗傲天軍,即便占據再多領地,他都深感心不滿意不足。
青天白日裡,程澄兩人躲在樹上補覺,大地轟鳴的馬蹄聲驚醒了夢中人。
她豎起耳朵傾聽,片刻間,大批騎着戰馬身着銀甲的人伴着滾滾煙塵出現在路的盡頭。
程實亦被轟鳴聲震醒,還以為是打雷了。
兵馬駛過她們所在的樹下,卷起沙土飛揚,嗆得要命。
她捂着口鼻,眼睛眯成一條縫兒,盯住下面路過的人許久,衣袖掩住的嘴角劃起弧度,暗忖道:“援軍總算是來了”。
程實被沙塵嗆得眼淚汪汪,止不住地咳嗽。幸而有馬蹄聲掩蓋,沒人能發現。
程澄不想與底下的人有任何交集,畢竟兩軍交戰期間,任何行迹可疑的人都可能被當作間諜,而她能證明身份的玉佩已經化成末兒了。
過了許久,步兵隊接着騎兵隊路過樹下。揚起的沙塵漸漸稀薄。
程實揉了揉眼睛,紅紅的,總算是不流淚了。他剛喚了聲阿姊,剩下的還沒來得及說,瞪大了眼睛盯着樹幹,吓得大喊:“蛇”,便直直跌下樹去。
程澄眼急手快抓住他肩膀,不想被樹幹上的蛇一口咬住腳踝,腳底不穩,兩人一塊墜了下去。
她一手抱着他,一手搭上樹枝借力蕩到稍遠的地方,避免與下面的人沖撞。
他牢牢抓着阿姊,吓得不敢睜眼。
在即将落地之時,遠處飛來一把利劍,躲無可躲,她拔出腰間匕首擊之,最後兩人平穩落地。
她将匕首插回腰間,撿起地上的劍,看着有幾分眼熟。
來不及深想,兩人便被圍了起來。
他害怕地抓緊阿姊的衣袖。
程澄安慰地拍拍他的手,心想,“起碼也算自己人,好好說清楚應該不會有事”。
不想竟然見到人群裡走來的熟人,哪裡還用解釋什麼。
方圓在看清她的瞬間,滿臉詫異,甚至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沒有看錯。
“姑娘怎會在這兒?”他試探地問。
“王上該不會也在這兒吧?”程澄同步問道。
“王上率兵親征,就在那邊,我帶姑娘過去。”方圓答道。
“好。”她握劍伸手向前,“你的劍”。
“額……沒傷着姑娘吧?”
“沒事。”
“阿姊,你的腿流血了。”程實低頭時看到,扯着她的衣袖小聲說。
她從包裡找了一條繃布綁到傷口處,蛇咬的傷口不深。
“是我害姑娘受傷了?”
“不是,剛在樹上被蛇咬的,方侍衛不必在意。”
方圓松了口氣,很怕一會兒挨訓,“這孩子是?”
“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你們不是要趕路,先去見王上吧。”
“清兒?”武兮楓走過來看到她,高興不已,本是方圓這麼久沒回去,王上讓他來看看出了什麼事,不想竟見到了她。
“兮楓,你也在。”程澄笑道。
“見到你平安就好。聽翊王說你被抓,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怎麼逃出來的?”
“說來話長,且聽我慢慢跟你說。小翊……翊王平安回南都了?”
“嗯。”
“那就好。走吧。”程澄拉着程實,走在兮楓身側,絮叨地說起逃跑那日發生的事。
方圓默默跟在他們身後,指揮士兵歸隊。
東方莫離看到清兒的刹那,仿佛入定般,動也不動,隻是直直地盯着她,紅了眼眶。
他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她還活着……活着……
她明白他一定是擔心了。千言萬語化作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似在說,你看,我好好地站在這兒,不必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