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東洋軍翻山越嶺往西北方向行進,與此同時,傲天國兩波大軍漸漸集結,追趕敵軍蹤迹。
是日巳時左右,東洋軍穿行于山路間。不多時,原本藍天白雲的天空,突然變得烏雲密布,仿佛随時都可能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雨中走山路危險重重,男人下令加快行軍速度。
在他們翻過山頂不久,空中轟隆隆地響起雷聲,隐藏在濃雲深處的閃電偶爾顯現,仿佛要将天空撕裂一般,随之而來的傾盆大雨澆向這座不過百丈高的山林。
此山地勢不高,這是男人選擇走山路而不願繞遠的原因,哪成想清晨還是萬裡無雲的天空,随着風向改變,漸漸多雲,甚至下起了大雨。
下坡路變得濕滑難走,不時有人滑倒。
程澄一手牽着馬,一手牽着程實,一步步走得小心謹慎,兩人都沒有草帽,隻能任雨水打落在身上。
男人緩步走在數人支起的圓形大傘下,目光緊盯前面那個渾身濕透的女人。
其貼身侍衛在得到他的命令後,快步沖進雨中,走到女人跟前,“姑娘,王讓你到他那裡避雨”。
“不必了。”程澄答道。腳步不停往前走。
“這是王的命令。”
程澄轉身怒視身後那張得意的面孔,呵道:“我偏不聽又如何,你讓他殺了我便是。”
她緊握着程實的手,快步往山下走。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笑意甚濃,她越是這副模樣,他越是稀罕得緊。
雨下了近一個時辰漸漸轉小,盡管山路難行,他們亦快走完這段泥濘的坡路。
不想在山腳附近,一處他們踩踏的洞頂不堪負重,塌了,連帶着數丈遠的山體滑坡。
程澄正處在山體滑坡的末段,她們連人帶馬與前面的人一起被滑動的泥土,帶着沖向下面,面對大自然的奇襲,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泥土裹挾着通通帶走。
未被波及的士兵吓得連連後退。
男人顧不上其他,快步沖到滑坡處,除了泥土看不到半個人影,熟悉的白馬唯剩身影半隻漸漸淹沒在深不見底的泥土裡。
半刻鐘後,小雨淅淅瀝瀝,山體穩定,距山腳處留下十丈高的斷層,而其腳下碎石泥土堆成一個新土包。
“所有人下去救人。”男人下令道,語氣滿是焦急。
數千人不過一個時辰,刨出了所有被埋在土裡的兵馬。埋在最下面的十數人因洞口倒塌散落的石頭喪命,其餘數百人受了些傷,并無性命之憂。
隻是任這些人将山腳挖深、挖寬數丈,也沒尋到她們二人。
男人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笑道:“竟然跑了。”
“王,怎麼辦,可要去追?”
“自然,她是孤要的人。你們分兩路帶人去找,孤要活的。”
“是。”
“孤在那城裡等着。”男人指着遠處即将隐在漫漫灰夜中的鹽城。
滑坡當時程澄差點被突然塌陷的泥土掩埋,多虧她身邊的坐騎,她腳上借着馬腹的力,拉着程實掙脫出泥土的束縛,滾落到未塌陷的地方。
她眸光看向山上與山下,決定逃跑的刹那,她抱着他,便往森林裡飛奔。
男人來到塌陷處之時,她跑了不過數丈之遠,但凡他分散些許注意力在不遠處傳來聲響的林中,都能發現她們,無奈他過于關注滑落的地方搜尋她的身影。
沒跑多久,她便尋了一處枝繁葉茂的樹幹隐藏起來。一方面觀察東洋人的行動,一方面避免在雨後的山路上留下痕迹被人追蹤。
“阿姊,你功夫真好,這麼高的樹一下就上來了。不過我們怎麼躲起來,不繼續跑了?”
“山路泥濘,雨快停了,容易留下痕迹。咱們躲在這,等他們都走了,咱們再走。”
“那他們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
“我還是第一次上這麼高的樹。”程實有些雀躍地說。
“想學功夫嗎?”程澄問道。
“想。”
“等真正逃出去,我教你。”
“真的?”
“嗯。在這兒,學些功夫不是壞事。所以現在,老實待着,不能說話,更不能亂動。”
“哦。”程實乖巧地趴在樹幹上,不再言語。沒多久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再看已然睡熟了。
程澄将他攬在懷裡,怕他睡迷糊了跌下樹去。随着天氣漸暗,雨後的氣溫漸涼。不遠處東洋軍啟程的聲響傳來,她警惕起來。
光照和腳步聲愈走愈近,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候程實聽到動靜醒了過來,剛想說什麼,便被人捂住了嘴。
“别出聲,有人過來了。”她貼在他耳邊小聲道。
話音剛落,一隊人手舉火把,走過她們所在的樹下,約有半個時辰,那隊最末尾的人消失在林中。粗略估算有五六千人之多。
他們離開後,遠處依舊有行軍的動靜。她們靜靜等了一個多時辰,直至林間除了偶爾的鳥叫,再無其他聲響,她懸着的心才落下。
“阿嚏”,程實凍得打了個噴嚏,吓得緊着捂住自己的嘴。
“很冷吧?”程澄問道。兩人的衣服都是濕的,外加這雨後的夜晚氣溫實在是低。
“可以說話了?”
“嗯,他們都走了,我們也走。”程澄抱着他,跳下樹。
“咱們去哪啊?”
“往回走。”她牽着他的手,借着月光踏上返程的路。
在她們逃走當夜男人便攻下了鹽城。
鹽城是傲天國僅次南都城的富饒之地,一夜之間滿目瘡痍。
程澄兩人,夜行日寐,走了兩日半,方原路返回到上一個被東洋軍攻陷的城鎮。
城内蕭條瑟瑟,家家戶戶都是既沒錢又沒糧。有些舉家搬遷,甚至卻連頭拉車的牛都沒有。
程澄不想回這裡,但這是距離最近,亦是對她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她尋了一家敞着門的客棧,用在路上打的野兔,換了兩碗飄着青葉沒有米的米湯和兩套舊衣裳,外加洗了個幹淨的熱水澡,安穩地睡了個好覺。
待兩人醒來時,天已然黑了,寂靜的客棧沒半點動靜,此刻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阿姊,我想吃兔肉。”程實摸着肚子,看向身旁的人撒嬌道。
“兔子給掌櫃了。還有隻野雞在廚房,咱們烤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