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不知話音戛然而止,後面這句,他未道出——隻是即便熬過今年……明年若沒有解藥,毒性加大,恐怕再難熬得過!
“熬,要怎麼熬?”程澄内心滿是疑問,終是未問出口。
“謝謝師兄,将此事告知我。你應該知道我之前的記憶都沒了,想不起制毒之人是誰。”
兩人靜靜地穿行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相對無言,與嘈雜的人群那般格格不入。
“師兄若沒别的事,清兒先走了。”
程澄與他告别,騎着馬一路小跑回府。
腦海裡思緒錯綜複雜,她想自己會不會死,想毒發會不會比打闆子疼,想到底是誰給正主下毒,想正主到底是何身份,那麼費力費時費藥的珍貴毒藥竟然被下在她的身上。
她理解王子與師傅隐瞞自己的做法,可心裡還是埋怨他這麼久隻字未提,氣呼呼地回府在書房裡見到他的第一眼,便問道:“王子,知道輪回紀嘛?”
她看到他眉頭微微蹙起,眼神裡有淡淡的哀傷。
“你都知道了?”
“嗯。”她答道,态度緩和許多。
沉默片刻,墨星辰堅定道:“你一定不會有事。”
程澄不知如何應答,思緒依舊亂如麻,早早請示回房休息,連晚飯都沒吃,實難預料之後會怎樣。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這是她來到這裡第一次失眠。
索性起來不睡了,扶案鋪帛研墨,看着牆邊那兩口箱子,提筆書寫……
“平昙君,我是清兒。特此留書,以訴遺願。
莫名其妙的到訪,雖甚感困惑,然極慶幸一路走來遇到很多善良的人,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祈願這裡的你們一生無憂、安樂康順。
有一事要勞煩平昙君,清兒于此先行感謝之禮。
箱子裡除舊物外,煩請君将銀錢分成三份,春雨、峥峥、普濟醫館各分一份。
城南那間宅子贈予春雨,女人要有自己的房子,未來才有底氣。
東璃君贈予的玉佩與面具,請君日後找機會幫清兒還他,故,物理應歸原主。
冊封時王後曾賞賜過一套首飾,乃君去年祭月節送她之物,以及翟冠禮服、郡主府等等随君料理。
另有君送清兒的那顆珍珠,如果可以,請将它與這副身體葬在一起。
幸而生,定不忘!
清兒留 墨厲二十一年二月初十 冬”
程澄将寫好的缯書放在枕下,不多時,又拿出來放到箱子裡最顯眼的地方,想着其内容多與财物有關,放在一處便于旁人發現。
此事了,她心頭驟感輕松,仿佛卸掉塊大石頭,踏實入睡至卯時。
陸子峥在院子裡練劍法,她拿着木劍與他對打,他的劍法精妙有力,她擅用輕功靈活躲避,外加他有意讓她,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
“你的武功進步好快。”兩人坐在台階上,程澄贊歎道。
“清兒醫術學得如何?”
“蠻好的,尤其二師兄回來後,簡直突飛猛進。”
“二師兄?沒聽你提起過呢。多大年紀?”
“剛回來沒幾日,二師兄啊”,說到這,她不自覺地笑了兩聲,道:“他屬于早熟型,第一次見他時,還以為得三十多了,後來才曉得不過二十六歲,鬧了一個大烏龍,幸好師兄沒怪罪。”
“二十六已成家了吧。”陸子峥喃喃道。
程澄環視院子,視線停留在院牆邊那個大雪堆上說道:“峥峥,還記得過年時凍起來的餃子嘛?”
“記得。”
“過來”,她先一步往雪堆處走,沒挖兩下,凍餃子的食盒就露出來了,打開盒子,三層餃子完好無損地擺在那,“我去借鍋,你搭個火,咱倆今早煮餃子。”
久違的餃子,兩人飽餐一頓。
她将剩下的凍餃子換到一個稍微小點的食盒,鍋竈留給峥峥善後,自己提着食盒奔去醫館。
兩位師兄在庖屋門口瞧着小師妹在裡面搗鼓半天,随後兩個盤子裡裝着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像元寶形狀的面團被端了出來。
“師兄拿兩副碗筷,還有醬油醋,開飯啦。”
“你倆嘗嘗,這是餃子,面裡包着餡,和包子差不多。”程澄将兩個盤子往師兄們的方向推了推。
“你不吃嘛?”孫良問,好像害怕自己成為小白鼠似的。
“我吃過了來的,三師兄不要怕嘛,要敢于嘗試,你看看二師兄。”
吳不知夾了一個吹了吹,整個送到嘴裡,嚼了兩下,“唔嗯……裡面有水芹和肉,好吃。”
吃了一個又一個,還試了蘸醋、蘸醬油的吃法,一會功夫掃蕩了一盤半,徒留孫良在那懊悔自己不光下手慢,動作更慢,隻吃上半盤。
“堂堂師兄竟不知讓着小的。”瞧着空空如也的盤子,孫良忍不住抱怨。
“是你自己慢吞吞的,怪不得為兄。”
“師兄,你變了,以前有好吃的,你都是可着我來的。”
“誰讓你不認真學醫,如今連小師妹都比不過了。”
“師兄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我好歹也是當師兄的。”孫良嬉皮笑臉的。
“你還知道。”吳不知唉歎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三師兄,别聽二師兄瞎說,這我水平再學兩個月才能趕上你。”程澄調侃道。
“哼,你們兩個合起夥來欺負我,等我告訴師傅。”孫良生氣地走了,留師兄妹兩人在原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