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昙君府的書房,程澄正在繕寫歌詞,想起下午師傅臨走時說的話,提着的筆久久不落,發起呆來。
“丫頭,不知那小子都告訴你了?”
“嗯。”
“你可怪為師?”
“怎麼會!清兒知道師傅是為我考慮才沒說的。這半年也一直在尋找解毒之法。”
“這次能不能熬得過去,全靠你自己了。”易芔低聲道,語氣滿是無奈。
“師傅放心,我會努力的,還想日後繼續跟您學醫呢。”察覺到師傅的自責,她笑着應道,活躍一下低沉的氛圍,裝成不甚在意的态度。
“清兒?想什麼呢,墨都滴到布帛上了。”
墨星辰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黑色的墨洇在布上,污了一塊,她換了一個位置重新寫起。
“王子,明日下午我想去趟箫笙閣。”
“好,我同去。”
她詫異地擡頭望向他,道:“真難得,王子竟答應得這般痛快。”
“明日無事。”
“哦!那明日下午醫館集合?”
“好。”
“不過王子身份尊貴,頂着這張臉,是不是不大方便?要不帶個面具?”
“無妨。”
見正主并不在意,程澄低頭繼續寫她的歌詞,一式兩份。原本這事不急,但她想着毒發就在這幾日,早點把錢賺到手才是要緊事。
她始終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自己的一場夢,還是自己真的來到了這個不存在她時空裡的時代。曾經在熟悉的地方醒來片刻,如今再想想,已模糊得似夢一場,難辨真假。
翌日未時,墨星辰抵達醫館。
程澄向師傅告了假,兩人前往箫笙閣,陳逸和陳迩此番未随從,人多惹眼。
午後箫笙閣寂靜無聲,連個進出的人影都瞧不見。
程澄敲了兩下門,一個睡眼朦胧的夥計,不耐煩地抱怨道:“大清早的,誰啊,擾人美夢。”
程澄瞧了眼頭頂的太陽,體諒他們做的是夜裡的生意,沒與他計較,道:“我是程澄,找掌櫃。”
“程澄?呀!你就是那位出口成詞的程澄小才子,快,裡面請,裡面請。”
夥計瞬間清醒,東家平時囑咐的話言猶在耳,立即将兩人引到包間休息,“兩位請稍候,小的這就去請東家。”
包間剩她們兩個時,程澄解釋道:“這個名字是我第一次來這時用的。當時想着不能讓人知曉女子身份,哪裡想到還是沒逃過掌櫃法眼。”
“我記得第一次問你時,你便說名為程澄。”
“公子記性真好!雖然不記得之前的事,不過一直記着這個名字,想着我原來應該叫這個名吧。”程澄加上應該二字,考慮到萬一原主與自己不同名,總能蒙混過關。
墨星辰微點頭,算是認可她說的。
掌櫃不到一刻鐘,趕來包間,程澄她認得,女扮男裝的小丫頭,邊上那個隻一眼,她吓得大氣都不敢喘。
“九公子親至,妾有失遠迎,望公子見涼。”
這位前段時間第一次到訪的出手闊綽的俊俏公子,她是後來才知曉對方身份的。小丫頭第一次來穿着王子府奴仆的衣裳,她自然認得,不過她在那以前未曾見過九王子真容。想不到小丫頭與他關系匪淺,幸而當日沒生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惹了不該惹的人。
“姊姊認得我家主人?”程澄訝異地問道。
“平昙君名揚四海,無人不知。”掌櫃解釋道。
“……”
“這副表情做什麼?”墨星辰摸摸清兒的頭,道:“方掌櫃經營箫笙閣這麼多年,自是知曉什麼話不能說。”
“是是是,妾明白。小公子不必憂心。”
“那就好。”程澄喃喃道,她不想因自己影響王子的聲譽。
“妾真是沒想到,小公子這麼快再來。”
“我也沒想到,一月不見,姊姊更美了!”
“小嘴還是那麼甜。”
“是姊姊天生麗質難自棄,回眸一笑百媚生。”平時誇人一句,難得能想起什麼好詞,剛剛看到略施粉黛的女人,這兩句就浮現在腦海裡,順口說了出來。
有些人就是這樣,素顔比濃妝豔抹更美,有種歲月沉澱的優雅。
“小公子果真多才,不僅會寫詞,還會作詩。”
“咳咳……我們還是先辦正事。”抄來的詩句被人誇張,程澄實在受之有愧。
她将三張歌詞遞上,除了那首《當》,其他兩首都是用來湊數的,一首是在王宮唱過的《水調歌頭》、一首過年唱的《如果要寫年》。
“姊姊怎麼樣?”她挨個輕唱了一遍後問道。
“不錯都不錯,就是這首名喚《水調歌頭》的有點短。”
“這不是短,是精華。它由詩詞演變而來,最适合像祭月節那樣月圓的節日。重複一次,剛好。”
“嗯,有道理。”
“姊姊滿意的話,我們就寫一個确認收貨書,協議裡的内容就完成了。”
“去拿筆墨,再把樂師都請來。”掌櫃吩咐站在身邊的夥計。
兩人分别在原來的協議末尾處寫上貨款兩清的字樣,簽字畫押。
“小公子,按照協議上寫的,妾應付你一百五十金零二十兩銀。但為表謝意,妾願多付一百五十金給你,相信你也聽說了,之前的詞曲一經推出,火遍全城,都是公子的功勞。”
多付?程澄思忖她的真實用意,她最開始就知道詞曲的真正價值,卻特意在協議上加了一條“不可變更”的條款,就是不想被加價,現在主動提起多付,目的絕對不單純。該不是見到王子本人,想攀關系才加的價吧!
思考片刻,她婉絕道:“謝姊姊好意,多付就不必了,我們按協議寫的來便是。”
掌櫃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明白她是擔心自己用意不純,便未強求,樂呵呵道:“小公子有顧慮,妾明白。下次若有幸再與小公子合作,妾一定給你最好的價錢。”
“提前謝謝姊姊。”程澄随口應付着,心裡明白下次很難有了。
“有件事,還得麻煩小公子。”
“什麼事,姊姊請說。”
“蝶戀花一經推出,反響甚好,不過另外兩首稍微有點難度,需請小公子唱兩遍,好讓雨露那丫頭跟着學習。”
“好,現在請雨露姑娘來可以嘛?之後我可能就沒時間過來了。”
“小公子是要外出?”
“不一定。”
“妾還想着,再跟你小公子續簽個協議呢!”
“續簽就不必了,府裡人不允許我來。”程澄颔首示意身後坐着的那尊大佛。
“罷了,妾這地方的确不适合姑娘。”
不多時,雨露與幾位樂師進了包間。
衆人客套一番,程澄站起身開嗓唱歌,先唱了兩遍之前提供的《原點》、《繁花》,又将新歌曲唱了好幾遍,唱得嗓子差點冒煙,茶水灌了好幾杯,中途還跑了一次廁所。
“公子小小年紀,才情絕妙,雨露佩服。”
“姊姊才是,彈得一首好琴,是我學十年都趕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