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作為名譽古今，近乎成為一個文化符号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這個名字不止是在人類的曆史上閃耀着，在鬼神妖靈的世界中也遐迩聞名。

強大的力量，厚重的名望，還有不俗的曆史意義，如陰陽道光陰中最高的山峰，甚至是山峰之上無人可及的日月。

九十九朝問：要抹殺這樣的存在，你會認為我做不到嗎。

三日月宗近則是平和地回答：“怎會，就算是面對成長之後，真正問鼎大陰陽師名号的安倍晴明閣下，我們也相信您不會輸。”

九十九朝睨着他，饒有趣味地問：“那……是因為我明明是一個帶領你們修複曆史的審神者，現在反而想來打破曆史，讓你産生了一些疑慮？”

在他認識刀劍的付喪神們之前，付喪神們已經在漫長的千年光陰中與禦門院家進行了鬥争，不少禦門院的子嗣被付喪神們清除，當然付喪神們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依然沒能阻止禦門院延續至今。

付喪神們将自己的行為稱之為修複曆史，禦門院這般欺世盜名者的妄想是不應該實現的。

九十九朝以為刀劍們對于修複曆史非常的執着，所以他要是在平安時代殺掉沒長大的安倍晴明，就會讓曆史變得亂七八糟，豈不是成為這一堆刀子們的頭号目标？

“我們是刀，其次才是維護曆史的付喪神。可刀若沒有主人，就是毫無用處的死物，那又談何維護曆史——鬥争千年，直到遇到了您才将禦門院成功覆滅，這一點已經證明了。”三日月宗近對此十分淡定。

意思就是，擾亂曆史的是敵人我們就是要斬的，可斬了那麼久都沒成功，有了您才成功，那如果擾亂曆史的是您，我們自然是要雙标的。

含着金月的雙眼照映着審神者的身影。

“您是我們選擇的主人，無論您做什麼，我們都不會有疑慮。唯一擔憂的，隻是因為安倍晴明是‘禦門院’誕生的肇始，禦門院又是誕生了您的家族，沒有了禦門院，在這被擾亂的曆史中，您的存在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

付喪神們可是很護短的，他們擔心的隻是審神者的存在問題。

九十九朝想了想，伸手推了推桌子上的杯子，三日月宗近擡手從爐上拿過茶壺，給他倒滿茶。

一片落櫻從空中打着旋飄落入杯中，浮在茶水上。

三日月宗近看到九十九朝擡起手指，讓花瓣重新飛起回半空，然後用一道刃氣切開了柔軟的瓣片。粉嫩的兩個瓣片再次受力飄起，打着旋，卻恰好再次落回杯中。

他微微一愣。

“宗近，你有沒有想過，”九十九朝拿起杯子呷了一口，“既然我注定會來到這個時代，那麼我也是這個曆史中的一部分，同樣的，我做什麼都應該是合理的。”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這個真是了不得的發言。

他的審神者眯起眼睛，像是隻狡黠的狐狸。

“到底什麼才是‘擾亂’，什麼才是‘正确’，我以前就說過：那麼容易就被擾亂的曆史沒必要值得重視。”

“讓紡織命運的神明去頭疼吧！”

九十九朝笑出來，眉目張揚：“誰叫我也不過是時歲洪流裡芸芸衆生的一枚，隻是有些逆流而上罷了。”

三日月宗近起身，輕輕拜服。

漫長的光陰之中，他們選擇的審神者就是如此人物。

他隻能衷心祝願：“願您前路再無風雨。”

九十九朝也起身。

“好了。我要再去平安時代的人世看一看了。不找到一個合适的軀殼連自由都沒有，你們也隻能待着這裡無所事事。”

三日月宗近擡頭，恢複不着調的輕松：“實為慚愧呀。”

“怪不了你們，是我自己的問題。等到這個禍神不找我麻煩了，還要你們嘗試返回現世維護那邊的情況。”

他對竹簾後面的人影們說：“去吧。”

話音一落，所有的付喪神包括三日月宗近都消失了。

無垠的黑暗裡，那雙巨大的眼睛再次睜開，這次直接出現在九十九朝的面前。

比起禍神的雙眼，他的這座領域就如葉片一樣渺小。

“禍神，交易繼續，”九十九朝說，“雖然我現在下不了手，但不代表未來下不了手。作為古老的神明，你應該有那麼點耐心吧？”

禍神張開嘴就想吃了他。

“而且你在這裡待了那麼久，不想出去走走嗎？”

禍神嗤鼻。

【俗界污光，不值得吾臨世。】

九十九朝了然：“所以你是出不去。好吧，那作為延長時間的代價，我要是能夠在平安時代找到合适的軀體，就幫你多找一些祭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