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兩人一見周美人動作,驚得立刻往前沖,沖了幾步見周美人隻是說說話,讪讪地又退回去。
這樣大的動靜,周美人自然都看在眼裡,嘲諷道,“也沒你這麼膽小如鼠。”
“既然我如此貪生怕死,怎麼就敢不防備你呢。”
周美人睨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要是死在你手上,大王必定向皇室發難,這絕非皇帝陛下想看到的結果。同樣的,你也不能死在宋王宮,不然皇帝陛下也會借機發難。”
周美人是死是活,與她并無多大關系,但偏偏她是皇室公主,假如她在她當了王後不久之後自盡,難免讓人誤會是她梁韫月做了什麼,會惹來不少麻煩。
宋亦浔不在乎這些,但她在乎。
所以她不能讓周美人死。
“那又如何,活着難,想死還不容易?你能看管我一時,還真能一眼不錯地盯我一輩子?”周美人冷笑着,又躺了回去。
“士可殺不可辱,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早上的時候,周美人都能來給她請安了,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她至少是想開了。
可一轉眼,她就自戕,多半是無法容忍又多了個人騎在她頭上。
周美人嘴角一扯,很是嘲諷。
“士子甯可死,也不能受屈辱。”韫月說,“可是你受了什麼屈辱呢?隻因越氏晉位成妃,你低她一頭?”
周美人眼露憤恨,這還不夠嗎?
“你就沒有想過,從你和親,成為宋國後宮中一員那一刻起,你的一生榮辱,不再與你尊貴的皇室公主身份有關,隻系于大王恩寵。”
周美人霍然怒起,驚得墨玉紅玉上前,又默默退後。
她怒道,“你是來炫耀你得了大王寵愛嗎?你不過是運氣好早早和他相識罷了。”
“隻因為這個嗎?”韫月的淡然,與周美人怒不可遏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更顯得她面目可憎,她譏諷道,“那可是青梅竹馬啊,多了不起。”
“梁國公主,可不止我一個,與大王早早相識的,也不止我。大王對我另眼相待,不是因為我們認識的早,而是他在梁國時,隻有我,給了他善意。”
“永樂公主。”韫月突然喚了周美人從前的封号,“若換成你,若是大王在皇室為質,你與他早早相識,你會對他好嗎?”
周美人一怔,韫月已經替她回答了,“你不會。你隻會仗着你嫡公主的身份,對他頤指氣使,就算你心裡同情他,你也放不下你皇室公主的驕傲,去可憐一個質子。”
周美人本能地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她發現她根本無法反駁。
“你說我不過是運氣好,那你呢?你覺得諸侯國的公主不該壓你一頭,你倚仗的是什麼,不也是你會投胎,投生成皇室公主嗎?
你的尊嚴,你的驕傲,通通都隻源于你的出身。
可當一個人拿得出手的,隻有出身,她又有什麼可驕傲的。”
周美人怎麼肯承認她說的是對的,硬氣地回擊,“你胡說!我堂堂皇室嫡公主,當然不隻有出身,論琴棋書畫,朝政見解,你們誰也不如我,你搞的什麼女子醫館,我八歲時就已經想到了。”
“既然你這麼有能力,何不做出一番事業來,既為大王分憂,也可因此晉位。”
周美人惱羞成怒,“你休想糊弄我為你賣命!你不配!”
“我做這些,難道是為了我自己?”
“難不成你還真想幫那些賤民?”周美人嘲諷道,“你也不過是沽名釣譽,想要一個賢德的好名聲罷了。”
韫月驚異地看着她,“你口中的那些賤民,也是皇朝子民,他們不過是運氣不好,不如你會投胎而已。”
周美人也知自己失言,但她絕不肯認錯,繃着臉冷笑,“你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心裡不定怎麼想呢。”
“你一心求死,可有想過死後會如何?”韫月沒再繼續糾纏,轉而問道。
“能如何?大王還敢論父皇的罪不成。”
“我是說,”韫月目光幽涼,“你信因果報應嗎?”
周美人被她看的莫名背脊一涼。
“你這輩子,享盡榮華富貴,卻未行善積德,你這一死,若是輪回,來世必然不會再有這輩子的好出身,說不定就投生成你口中的賤民。
運氣再差些,孟婆忘了給你喝湯,你投生成賤民,卻還記得上一世的富貴尊榮,你說你憋不憋屈,可不可憐?
若是更倒黴點染了風寒,從前你一聲咳嗽,所有太醫齊聚給你治病,可成了賤民以後,區區一個風寒就能要了你的命,你的家人不會願意為你花錢治病,草席一裹扔到亂葬崗,自生自滅,還有無數野狗在等着,你甘心嗎,你害怕嗎?”
“你閉嘴!”周美人被她說的毛骨悚然,“人死了就死了,哪裡來的來生。”
“你沒有死過,你怎麼就知道沒有呢。”
“你到底想幹什麼?”周美人崩潰大喊。
“蝼蟻尚且偷生,你尊貴了一輩子,何必為了區區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呢。”
周美人繃緊了嘴唇。
死過一次的人,其實已經沒有勇氣再死一次,她隻是,隻是不知道怎麼活下去而已。
看着周美人拼命忍着不掉淚的樣子,韫月心下一歎,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明日我帶你出宮一趟吧。”
“你想幹什麼?”周美人警惕道。
“讓你看看你口中的賤民,活的多艱難,你才會知道你失掉的尊嚴與驕傲,不過是無病呻吟。”
周美人“……”
能不能不要再一口一個賤民啦!!!
從周美人這兒離開,韫月才問,“怎麼周美人這裡沒有燒地龍?”
她在裡面待了這一會兒,腳尖都冰了。
如今宮務都是溫刑在管,他不是這樣勢力的人啊。
墨玉輕聲道,“娘娘,自大王登基以來,王宮裡就隻有長秋宮燒地龍,您入宮以後,就多了華昌宮。其他地方,都沒有的。”
所以,能到王後身邊服侍娘娘,絕對是祖墳冒青煙了。
“冬天那麼冷,大家怎麼熬得過去?”
南邊沒地龍,穿厚些還能勉強過,可這是能冰凍三尺的北邊啊。
“娘娘,有炭火的,隻是如今剛入冬,還沒用上而已。”
炭火,又怎及地龍。
又想起在吳地用冰的事,若是從前,韫月又得懷疑宋亦浔在使壞。
如今……
她長歎一聲,對墨玉說,“你去一趟天祿宮,跟綠保說我今日有事不在華昌宮,讓大王晚上不用過來了。”
墨玉傻掉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綠保也呆了呆。
但綠保一向憨直,老老實實地告訴了宋亦浔,宋亦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