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月很驚訝，嚴思卿居然想做生意賺錢。

可細細一想，又覺得這是情理之中。

嚴思卿自小到大被嫡母苛待，想來銀錢上更是吝啬，這世道，縱然許多人覺得金銀乃阿堵之物，可事實上沒有錢，寸步難行。

所以嚴思卿在經曆了這麼多年的苦之後，想要擁有銀錢，實屬正常。

隻是很可惜，她這個念頭，注定要落空了。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很為你高興，我也該全力支持你，可是，”韫月起身拉着她到一旁坐下，遺憾道，“你我都是宮妃，這輩子注定不能脫離宮廷，如何經商呢？即使有人願意為你差遣，可人心易變，你身在深宮，如何知道自己沒被騙呢。”

哪怕宋亦浔答應她可以一年出宮三百六十次都行，她尚且不敢這麼張狂，她們沒有宋亦浔的恩寵，想要出宮更是難上加難。

嚴思卿卻一點沒被擊垮信心，至少，不是這個理由，“可是姐姐，你還記得嗎，大王要我們所有人都去學醫，若是連續三月考核都在末尾的，是會被貶為宮婢的。”

是。

可這跟她做生意有什麼關系呢？

有！

關系大着呢。

嚴思卿有些激動，“姐姐，若是我成了宮婢，就有機會出宮了。雖然一般是要年紀大了才能放出宮，可您是我姐姐，放一個嫔妃出宮不易，讓一個宮女出宮，還不簡單嗎？”

韫月瞠目結舌。

她想出宮？

為了做生意要出宮？為什麼？

哪怕她們害怕宋亦浔，至少在宮裡是做主子的，錦衣玉食，奴仆成群，不比在宮外吃苦好嗎？

韫月不能理解，她承認，宮外是有宮外的樂趣，可她生于宮廷長于宮廷，她始終還是覺得，王宮，是這世上最好的地方。

對此，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你是為了與魯媽媽團聚？”

嚴思卿“……”

她低落地垂下眼睛，“姐姐，你知道的，我是被迫被夫人獻給大王的。我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不受寵的閨閣女子，在被獻給大王之前，我所見過的天地，隻是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如今在宋王宮，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也隻是變大了些。

我不像姐姐，讀過許多書，懂許多大道理，能為這世上所有女子做些什麼。

我隻是這世上最最平凡的一個小女子，我以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攢些體己，買個屬于自己的小院子，天晴了就出門遊船踏青禮佛，下雨了能在家裡悠閑聽雨，不必看别人的臉色，關在自己的小院裡，想如何就如何，哪怕日子過的清苦些也無妨，左右也不會比從前更差。

姐姐，你不會笑話我這麼沒出息吧。”

說完，她有些忐忑地看着韫月。

“怎麼會。”韫月溫柔地替她理了理額前碎發，笑歎道，“能随心所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不止是她，就連宋亦浔也做不到完完全全的随心所欲呢。

“我本是覺得，你一個小姑娘在宮外，生存不易，原來你早就盤算好了，我自是該相信你的。”

嚴思卿臉上一喜，這是有門了？

“但是！”

嚴思卿的笑容一凝，委委屈屈的還挺可愛。

韫月又笑了，“雖然你說的有理有據，也隻是鑽了王令的空子。宮妃離宮，畢竟不是小事，大王未必同意，我要探探大王的口風，在此之前，你絕對不可以跟任何人透露這個想法。”她肅然道。

嚴思卿重重點頭。

心裡卻不以為意，就憑大王對她在意的勁，隻怕巴不得她們這些礙眼的人趕緊滾蛋呢。

“在這之前呢。”韫月說，“你要是真有做買賣的想法，先寫個文章給我，譬如你想做什麼買賣，有什麼安排，具體要如何做，期間可能會遇到什麼麻煩，遇到麻煩了要如何解決。還有，你需要多少本錢，多久能回本等等，你還可以多想想還有别的什麼可以添進去，去完善。”

這些也是那日在醫館，跟溫獻學的呢。

從前她對經商，也是一竅不通的。

輪到嚴思卿呆了，這東西，考慮考慮不就行了，她不放心，她說給她聽就是，做什麼要寫出來？不知道她識字不多嗎？

說來說去，還是要她讀書認字學醫，哼。

韫月看着她表情變化，看的直笑。

又把那日溫獻說給她聽的，都告訴了嚴思卿，中午又一起用了午膳後，嚴思卿才離開。

韫月在殿内走了幾圈消食，剛躺下準備小憩會兒，紫玉匆匆忙忙進來，臉色很不好看。

“娘娘，剛才周美人身邊的内官來報，周美人回去後上吊自盡了，還好宮人發現的及時，救下來了。”

韫月驚得一下子坐起來，“她現在如何，人沒事吧？”

“暫時沒有大礙。”

宮妃自戕，向來都是罪過，會連累家人，一般妃嫔就算真活不下去了，也不會用這種手段自盡。偏偏周美人是皇朝公主，大王就算有怒氣，也不能怪罪皇帝陛下啊。

韫月想了想，還是得去一趟。

到了周美人的住處，殿外已經跪了不少宮人，她們看到王後很是不安，就怕大王王後遷怒于她們。

韫月腳下停了停，“都散了吧。”

衆人齊齊松了口氣。

一進殿内，韫月原是要脫掉鬥篷的，可她隻覺殿内冷飕飕的，一點暖意也沒有，跟室外毫無區别，甚至更陰冷，許是受周美人自戕影響，心裡作祟？

還是穿着吧。

殿内還有兩個貼身宮女照看着周美人，除了擔心，也有看護的意思，免得周美人真出了事，她們這些奴才要擔責。

“參見王後。”兩個宮女轉過身參拜。

“下去吧。”

兩個宮女看看彼此，果斷退下。

韫月在床沿坐下，看着一臉死氣的周美人，脖子上有一圈明顯的勒痕。

與之前那驕傲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輕輕歎氣，“何至于呢。”

死氣沉沉的周美人冷冷一笑。

韫月有些意外，她以為周美人死志決絕，那才不好勸呢。

“你們也下去吧。”韫月對墨玉紅玉道。

墨玉她們哪敢退下，萬一……

“沒關系，離遠些，聽不見我們說話就好。”

墨玉紅玉對視一眼，聽話的退了三丈，隻仍是戒備着，像是随時預備着沖過來救駕一樣。

韫月這才又說，“你知道為什麼她們不敢離開嗎？”

周美人漠然地看着虛空。

韫月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她們怕這是你設的局，故意引我前來，趁我不備，刺殺我。”

雖然猜到是這個原因，但真的從她口中說出來，周美人抑不住怒氣坐起來，“我沒這麼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