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浔上一次見韫月這樣嚎啕大哭,似乎還是那次兔子事件。
畢竟她一個備受寵愛的金枝玉葉,屬實沒什麼機會大哭。
後來随着年紀漸長,她亭亭玉立,越發地溫婉宜人,舉手投足,瑰姿玮态,便是落淚,也是羅帕輕掩,或是像上次那般,隐忍無聲。
如何會失态至此。
可見是委屈極了。
宋亦浔“……”
宋亦浔傻了。
宋亦浔慌了。
他幹嘛了他?
他還沒質問她,當他的王後就那麼可憐嗎,她反倒是哭成這樣,活像他欺負她了般。
他什麼也沒幹。
他就問了一句話而已。
你在害怕什麼。
依你的性子,便是害怕,此刻不該也強顔歡笑,否認自己害怕,費盡心思編理由麼。
宋亦浔面沉如水,百般無奈。
他掏出一條雪白的手帕,折了幾下,一團白乎乎的東西躺在他掌心,遞到韫月眼前,“吃嗎?”
韫月雖然放縱自己任性地哭泣,其實還是留意着宋亦浔的反應,萬一他厭惡她哭,惱了呢。
聽到他說話,韫月慢慢收了哭聲,淚眼汪汪地看着他手,眼淚模糊了她雙眼,一開始她都沒看出來那是什麼。
好一會兒,她才愕然道,“兔子?”
手帕折的怎麼吃,而且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後知後覺地,韫月想起那年糗事,他是在嘲笑她都這個年紀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嗎?
韫月臊得臉頰發熱,撅着嘴不高興地嘀咕,“要吃也是吃真的。”
“吃的下?”
這種嘲諷的語氣簡直讓人不快,韫月沒什麼威懾力地瞪回去,“你能烤,我就能吃。”
宋亦浔伸出手,要拉她起來的手勢。
韫月猶豫了下。
宋亦浔冷笑着收回。
韫月……趕緊紅着臉嗫喏,“我已經兩個月沒洗澡了。”
宋亦浔“……”
“給你半個時辰。”他丢下這句話,眨眼又消失不見。
韫月徹底癱軟。
可她真不敢再流露出任何情緒了,萬一他又殺個回馬槍呢。
·
宋亦浔并沒有帶她去城外林子裡獵兔子,就選在客棧的廚房。
這是縣城裡最好的一家客棧,廚房挺大,此時也被清場,也有專門的烤架,隻不過尋常是用來烤鴨子的。
兔子已經準備好,粉白粉白的,跟烤好時很不一樣。
客棧裡的香料比行軍路上多得多,宋亦浔處理好兔子就放在烤架上,一邊烤一邊等梁韫月。
故而韫月到時,兔子早已不是開始生嫩的樣子,不然她看着了,怕是不敢再吃。
竈台的火燒得很旺,韫月看了看她手中的燭台,默默地擱到一邊。
宋亦浔旁邊還有張杌子,她走過去坐下,熱浪很快驅散她身上的寒意。
“頭發還濕着?”宋亦浔瞥了眼她,後背的衣裳上已洇出一團明顯的水痕。
“嗯。”韫月盯着香噴噴的烤兔子,火光映照得她眼睛格外亮,“天冷了就是這樣。”
“轉過去,頭發放下來烤烤。”頭發還濕着,卻也梳了發髻,戴好了簪子。
轉過去就可以不用應付他了吧,那多好。
韫月心裡歎着氣,“這樣也能烤到的。”她說着話,取下了發簪,好在她梳的發髻簡單,隻幾隻簪子固定而已。
長發垂下,被攏至胸前,露出一側纖細的脖頸,被火光暈染得亦如同蜜糖般。
宋亦浔隻是不經意地瞥了眼,目光微深,恰逢韫月偏頭看過來,輕聲問,“你真要我當王後?”
雖然方才她大哭把這話題岔開了,也不能一直無視,好在沐浴時間夠長,足夠她給出一個答案。
“你怕?”宋亦浔盯着她,目光像是你穿透她的僞裝。
韫月被盯得心跳快了幾許,垂下眼,慢慢地,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我隻是覺得,皇室下嫁了嫡公主給你,卻隻是個美人,而我隻是諸侯國的公主,卻被立為王後,皇帝陛下怕是不滿。”
“那又如何?”宋亦浔給兔子重新刷了蜜糖,翻了個身,再刷。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