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語氣,聽聽,多嚣張多猖狂啊!
你是有狂妄的資本,我沒有啊。
韫月緩了緩,給自己鼓着氣,說,“之前坊間傳言,說你宮裡的那些美人,都是你殺的,還要喝她們的血,其實都是他讓人做的,再散播流言,傳遍天下,他是想你臭名昭著是不是?”
“一部分是。”
竟然是真的!
韫月心神一震,等等,那還有一部分呢?
“他之前都能安排刺客行刺你,若是不滿我占了王後之位,興許也會對我下殺手。”韫月語調輕輕的,有幾許凝重,“我不想死,我怕死。而且,到時候你的王後也莫名其妙地這樣死了,王後畢竟不同于其他美人,他更可大做文章,對你不利。”
這理由雖然半真半假,但把這口鍋扣在皇室頭上,總不會錯。
還表現了她對他的關心呢。
終于兔子烤好了,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稍涼,宋亦浔撕下一條兔腿遞給她。
他一直沒回答她,韫月心裡有些忐忑,伸出手指,小心地要避開與他觸碰,又要避開滋滋冒油的地方,結果才一碰到兔子,仍燙得她“嘶”的一下縮回手。
她臉上赧然,偷偷觑了眼宋亦浔是不是又在冷笑嘲諷。
她向天發誓,她真不是故意的!真的很燙好嗎?
宋亦浔倒沒冷笑,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這表情,還不如嘲笑她呢。
然後,宋亦浔離開座位。
韫月才吐了口氣,就看到宋亦浔接了一瓢水回來,放在烤架上,吝啬吐字,“手。”
韫月一頭霧水。
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一瓢冷水,忽然福至心靈,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她指尖抖了抖,猶疑地把剛才被燙的手指放進水瓢。
嘶。
好冷!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她雖然是身嬌體貴的公主,可就那麼挨了一下下,至于嗎?
至于嗎?
可惜韫月敢怒不敢言。
而宋亦浔已經從兔腿上撕下一塊肉,遞到她嘴邊,韫月又愣,這……
她下意識地看他,宋亦浔卻移開了目光。
韫月心裡百般别扭,可這種時候吧,輪不到她矯情,隻是一瞬息,她微微啟唇,貝齒輕咬住烤肉另一頭。
真是……再美味的兔肉,此刻也食不知味了,她滿腦子滿心裡都很淩亂。
我們,真的沒有這麼親密吧?
你是怎麼做到一邊想殺我,一邊又……
其實是你在勾引我吧?
滿腹幽怨地剛咽下一塊,另一塊肉又遞過來,她不得不繼續歡喜地吃下去,宋亦浔的聲音這時候響起,“隻要你不想死,就不會死。”
韫月目光一震,宋亦浔似乎是覺得剛才的話不夠穩妥,補充道,“老死除外。”
心頭萬念閃過,韫月來不及細細思索,趕緊吞下肉又追問道,“我知道有人保護我,可是萬一他下毒呢?在宮裡或許是不能成事,但我聽說,下個月才大婚,我會在宮外住一段時間,我還想趁這個機會在王都逛逛,可如果在外行走,實在是防不勝防。”
她說完才想起什麼似的,難掩希冀的小心地問,“我能出去看看嗎?悄悄的,不給别人知道。”
宋亦浔又撕了塊肉喂給她,“你不是不喜歡出宮?”
雖然該立刻回答,可韫月實在做不出一邊吃肉一邊說話這麼失儀的事來,隻能三兩下趕緊吞咽,“我從前覺得,王宮就是這天下最尊貴華美的地方,我為什麼要從最好的地方跑出去看那些普普通通的風景?也就是小時候貪玩才想溜出去宮去。可這一路行來,我看到了萬仞絕壁,煙波浩渺,也看到了稻香豐年,漁浦夕陽,方知從前淺薄,讀書,誠不欺我。但我注定不能踏遍山河,能走走看看将要生活幾十年的地方,也是好的。”
她還想說點什麼,下一塊肉又到了嘴裡。
宋亦浔說,“你是來當王後的,又不是當奴隸,誰能攔着你。如果王後都能随便被人毒殺,如此廢物,不如早點将山河相讓。”
雖然語氣淡漠,仍是不可一世的狂傲。
韫月卻是心驚肉跳。
王後是不可能随便被人毒殺的,也就是說皇室所有動作興許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那麼那些死去的美人,雖是被皇室所害,其實也是他默許了死亡?
熊熊的火燃燒着,頭發衣裳都烤幹了,熱烘烘的。
然而她遍體生寒。
所幸她垂着眼眸專注地吃着兔肉,還能掩飾自己的情緒,不讓他發現。
“那我就放心了。”吞下一口肉,韫月還要揚起笑容,語氣輕快,“以前你還在梁國的時候,父王就說過,宋子雖幼,恐蛟龍得雲雨,非池中物也。那時我不懂,還跟父王争辯,什麼蛟啊,你當然不是池中物,你是人中之王,豈是蛟與龍可比。”
宋亦浔語氣輕飄飄的,“你還說過這樣的話?”
韫月讓自己保持鎮定,直直地望進他眼裡,似是甘願撲向他眸中的火,無辜又真誠,“當然,父女夜話,豈能讓你知道。”
宋亦浔嘴角扯了扯,也不知信了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