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吵吵嚷嚷,顧和允的母親卻是安靜。
此刻,她正坐在院子裡,收拾着新鮮的茉莉花。
見虞棂兮過來,她擡頭,微微笑了笑:“令夫人見笑了。”
“哪裡。”虞棂兮提起裙子坐到她身邊:“老夫人身體康健,也甚是活潑有趣。”
她自然知道虞棂兮是指老夫人假裝腿酸一事,她一邊撥動着茉莉花,一邊與她閑話家常。
“做母親的,總是多疼愛兒子一些,清平少時,父親病逝的早,是他母親一手把他帶大,兩人之間,關系親厚非尋常人家可比,若不是為我......他們母子之間,何須生了嫌隙。”
明明是魏清平的母親拆散了她和魏清平,她竟然為他母親說話,虞棂兮感到驚奇:“你不怨她嗎?若不是她遲遲不肯同意,你與魏大人,也許早已成親,又何須遠走他鄉,一個人帶着孩子,受那麼多苦?”
“一開始,也是怨過的,隻是到了後來,自己有了孩子,看着他慢慢長大,學會翻身,學會爬行,學會站立,學會走路,從牙牙學語到飽讀詩書,我忽然理解她了。那是一個做母親的人,應該會做的事,我不應該怨她。”
“因為,我也是一個母親。”
恰時微風拂過,滿院茉莉花香。
坐在那裡的婦人着一身幹淨的布衣,發全部挽起,隻留一根木簪,她的眉梢眼角有飽經風霜後的許多細紋,此刻,她神情平靜,也許是因為提起了魏清平,眉眼之間愈顯溫柔平和。
夫君說,魏清平為了保護她,許多事情并不讓她知曉,甚至很少去看望她。
就連入獄,他也沒來得及同她說些什麼,也許,他們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魏大人,是個好官。”
良久,虞棂兮如此說道。
“我們會為他翻案,為他正名,他的名字,應該刻在清州的史書上,而不是埋沒在貪污案裡。”
虞棂兮說完,從地上拾起一朵新鮮的茉莉花,輕柔地插入她的發間:“魏夫人,茉莉花很美,也很襯你。”
“......謝謝你。”
她将剛剛編好的茉莉花手環套到虞棂兮的手腕上,擡頭,朝她笑了笑。
“母親,虞夫人,該用午膳了。”
一群人圍坐在院中,老夫人見到顧和允母親,臉色有些難看,接而朝顧和允道:“清平,你怎麼又把她帶來了,我都說了你們不合适,你還把她帶來,是不是存心氣我?”
顧和允有些無奈:“你又糊塗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孫兒嗎,她都已經給你生了一個孫兒了,你還要把她趕走,你如果把她趕走了,那你就沒有孫兒了。”
“孫兒,對,我有孫兒了,和允,和允,你不能離開祖母。”老夫人抓住顧和允的手:“是祖母錯了,祖母不應該拆散你爹和你娘......清平,是娘做錯了,你不讓娘收金銀珠寶,娘就不收了,娘聽你的,你也要聽話,别和他們混在一起,他們會害死你的......”
“好了,祖母,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該用膳了,你肚子餓了吧。”
“肚子,是啊,我餓了......”老夫人終于拿起筷子開始用膳,隻見她夾起一塊雞腿放入顧和允的碗裡:“快,和允,吃雞腿,你最喜歡吃雞腿了。”
接着夾起一塊雞肉放入顧和允母親的碗裡:“阿笙,你也多吃點,再給和允生個弟弟。”
然後夾起一塊雞肉放入虞棂兮碗裡:“阿眠,你也多吃點,聽和允說你睡不着,我也經常睡不着,吃飽點就能睡着了。”
最後夾起一塊沒什麼肉的放進自己碗中:“我老了,吃不下什麼東西,你們多吃點。”
用過午膳,虞棂兮就幫着顧和允母親一同編手環,編了許久,她感到腰酸背痛了,才和顧和允打了招呼,準備離開。
顧和允送她到院子門口。
虞棂兮止步:“不用送了,将明會送我回去。”
顧和允低頭看她。
“這一日,多謝。”
虞棂兮擺擺手,忽然又問:“你說我的名字是取自我的父親母親,那你的名字呢?你母親為何給你取名和允?”
“清平,即和允。”
清和平允,清平,即和允。
真是一個好名字。
“顧和允,你有一個好母親,一個好父親,還有一個好祖母,你真幸運。”
顧和允明白她的意思,朝她颔首。
虞棂兮再沒有什麼疑問,她揮了揮手:“我走了,你回吧。”
直到虞棂兮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顧和允轉身。
一個身穿藍衣的女子出現,與顧和允一同進了院子。
院子裡傳來老夫人十分困惑地聲音:“阿眠,你不是剛走嗎?”
“祖母,别擾阿眠了,讓她進屋休息吧。”
“哦,哦,和允說了,阿眠晚上睡不着,那快去吧。”
門被輕輕關上,随之飄散地還有老夫人的一聲疑惑,隻是聲音太輕,沒人聽見。
“奇怪,剛剛阿眠不是還穿着白色衣服,怎麼又變成藍色衣服了,不對,臉是阿眠的臉,難道我真是年紀大了,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