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怪魚的味道十分詭異,阿楓吮咬着一截烤怪魚骨,少得可憐的肉絲和膠原蛋白帶着焦糊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腥味。阿楓勉強咬碎了一些魚骨,最終還是放棄了,将魚骨頭塞進阿倫特的嘴巴裡。
阿倫特面無表情地用尖牙将魚骨頭嚼碎咽進肚子裡:“這是我捕獵史的恥辱。”竟然給伴侶帶回來如此難吃的獵物。
阿楓被他誇大的說法逗笑了,悄悄給阿倫特喂了一條紅薯幹:“我家鄉有句老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沒有魚的海裡能給你撈出來一條就已經很厲害了。你看這幾天科威特和桑什麼都沒抓到呢。”
阿倫特哼唧兩聲,把甜甜的紅薯幹吞進肚子裡,心道他答應給阿楓抓條深海大王烏賊,就一定要實現,暗自計較着哪片海域可能有大王烏賊。
阿楓摸摸阿倫特的腦門兒,被阿倫特抓住手。
阿倫特問:“你餓不餓?”
阿楓搖搖頭:“雖然分的食物少,但我也沒怎麼動,不算餓吧……你餓了?”
“有一點。”阿倫特還是實話實說了,畢竟這幾天他吃的東西相比于以前,少太多了,很難滿足一條人魚的基本需求。
阿楓的手收緊了一些,湊到阿倫特耳邊悄聲說:“我還藏有一些紅薯幹。”
阿倫特趁機抓住他親了一口,然後拒絕:“不用,你留着吃。”
阿楓不贊同地皺起眉頭:“明天你還要去深海,你吃飽才行。”說着不容拒絕地又塞了一條紅薯幹到阿倫特嘴巴裡。
阿倫特咬下一半後,把剩下的一半遞到阿楓嘴邊,兩人隐秘而快速地分食了一條紅薯幹。
食物落入空空的胃囊,阿楓輕輕歎了口氣:“今天古瑞德說,看方位還要一個多月才能穿過這片海域,我感覺食物最多再支撐半個月。我的種子袋能拿出來新的紅薯……”
“不要暴露你的袋子。”阿倫特打斷阿楓,蔚藍的眼睛直直看向阿楓,直到阿楓答應下來。
“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人餓死。”阿楓的胸口有些沉悶,或許是食物攝入不足引發的焦慮令他這些天變得多夢起來,讓他夢到了一些久遠的過去。
阿楓輕緩地撥弄着阿倫特金色的發絲,有些恍惚地說:“饑荒是很可怕的,最後餓得瘋狂的人會相互撕咬……”正是因為見過人競相食的慘狀,他的父母才會铤而走險去偷竊食物。
阿倫特抱住面色有些發白的阿楓,将對方按在自己的頸窩:“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那種情況不會發生的,我向你保證。空浮遊不是說船屋很快就能接近一座深海浮島嗎?我和桑會找到獵物的。”
阿楓點頭,但随即又歎息:“若是我能和你一起就好了……你不要壓力太大了,你的頭發最近掉得也很多……”
阿倫特全身一僵,堅決不肯承認掉頭發的是自己:“哪有!不是我的頭發。”
“可是咱這個屋裡隻有你的頭發是金色的。”阿楓和桑的親族頭發都是黑色或深褐色的。
“……”
哄好了壓力過大而掉毛的貓兒,阿楓起身繼續搗鼓他從芙利德那裡拿來的東西。
阿倫特趴在他肩頭好奇地咕哝:“你都看了很多天了,在看什麼?”
阿楓擺弄着那個酷似手表的東西:“我感覺這些應該是人工造物,當有電充入的時候它們就能正常使用……電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就是能量。但是我昨天拆開了這個像手表的東西,發現它的結構與我想的不一樣。”
這個手表裡面不像阿楓所想的那樣有電池槽,阿楓沒有看到任何儲存電的東西。
“裡面怎麼有個石頭?”阿倫特眼尖地看到拆開的蓋子下一塊漆黑圓滑的石頭嵌在銀色的物質中。
阿楓也注意到那個黑色的石頭,将它摳出來放在手心打量:“似乎隻是普通的鵝卵石?但是這個凹槽與它嚴絲合縫,不像是意外塞進去的,像是原本就包含這個結構。”
阿倫特也拿來觀摩了一會兒,但他對這些一竅不通,自然給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議。
兩人就這麼在房間裡度過了輕松的一個下午,而屋外的劍拔弩張沒有影響到他們一分一毫。
正如阿楓所預料到的那樣,當古瑞德身體好一些後得知納奇爾瞞着自己扶持昆圖爾的行為後十分生氣。老祭司下得了床後就給昆圖爾找了不少麻煩,甚至一度又和納奇爾争執起來,連帶着兩邊的族人們之間的關系也變得越來越緊張,摩擦不斷。
“古瑞德似乎有些心急了。”阿楓又聽到門外的争吵聲,輕輕說,“我本以為按照他的性子,步子會走得慢一些。”
阿倫特卻直白地說:“他沒有多少時間和喬伊卡爾他們耗下去了,再不行動,等納奇爾真的将昆圖爾他們視為依仗就徹底沒有機會了。”
阿楓琢磨了一會兒,也認同了阿倫特的觀點,但他依舊不太看好這出鬧劇的結果:“恐怕一切不會那麼順心如意。喬伊卡爾……很久沒有看見他出來了,隻怕又是在謀劃什麼。”
提及自己的死敵,阿倫特輕輕嗤笑一聲,但很快也沉下聲音:“喬伊卡爾怕死的很,他不會在現在鬧出大事的,起碼要等我們到淺礁集市。”
阿楓聞言輕輕歎了口氣,對于這樣善于蟄伏和挑動是非的家夥,他向來感覺到十分頭大。
“不用擔心,”阿倫特寬慰道,“納奇爾雖然愚蠢到認為昆圖爾是可用之人,但他應該對喬伊卡爾還有些防備心,而且昆圖爾也的确是個蠢材,喬伊卡爾能施展的空間并不大。”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默契地結束了這個令人不愉快的話題。
壓抑而無趣的日子又過去了七八天。
很不幸的是,盡管阿倫特找到了空浮遊感知到的那個深海空浮遊懸浮島嶼,但那隻是個年輕的深海空浮遊,它承托的與其說是島嶼,不如說是一塊礁石。
阿倫特在礁石上面采集到了一些白黏藻,在周圍轉了許久才等來一頭尖吻銀鲛,聊勝于無。
而随後的日子裡就再也沒有任何食物進項了,每天族人們隻能吃到少得可憐的一點食物。許多年紀小的孩子開始有營養不良的症狀,擔憂和惶恐每日都在蠶食着部落僅剩的希望。
阿楓雖然可以通過褐巨藻光合作用獲得一定能量的補充,但空蕩蕩的胃袋持續叫嚣着的饑餓不會消失。
而阿倫特雖然精神狀态還是不錯,但整個人也很快瘦了一圈,這還是阿楓每天強行把種子袋裡拿出來的紅薯塞給他吃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