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飛的父親私貪賦稅徭役被村民告發,蘇父被抄家革職流放,雖然隻是個裡正,但每年獲利卻趕上尋常村戶幾年的收成,蘇家就此沒落。
蘇逸飛雖未受到直接牽連,可是在蘇家村裡,誰見他都想踩上幾腳,地位大不如從前。
而櫻兒也并不好過,她與蘇逸飛之間的來往張家人都看在眼裡,之所以不将她發賣也是指望着她能攀上蘇家這個高枝,現如今蘇家不中用了,櫻兒的弟弟又患上荨麻疹需要錢來買藥治病。
張家人當即決定将櫻兒以三兩銀子賣給隔壁村的一戶人家大兒子,那人家中還算富庶,隻是大兒子卻是個從小癡傻的,連話都說不明白。
張父說,“人家願意以正室之位将你迎進門已經是你的福分,你幾個姐姐都不如你,如今你弟弟生病需要用銀子,我們養你這麼大你應當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
養育之恩。
“生我并非我所願,若要報答你們,不如你将我割肉剔骨,再把命還給你去。”櫻兒笑得有些譏諷,“我這一生,原本就望到頭去了,活着有什麼意義。”
她所願所想,何時被人重視過。
蘇逸飛那段時間在拼命苦讀,想要求個一官半職,日後立功為父親求得一個饒恕。得知這個消息後深夜爬進張家院中,透過櫻兒所住側屋的破窗子,喚她。
“櫻兒,你睡了嗎?”
櫻兒哪裡睡得着,聽見蘇逸飛的聲音趕忙爬起來,隻兩步工夫眼眶已經蓄滿淚水,“蘇哥哥……你帶我走,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嫁給那個傻子。”
“櫻兒。”蘇逸飛眼神有些閃躲,“父親在荒沙之地,我無法安心離開,無論他做錯什麼他都是我的父親,櫻兒,對不起。”
“我不怨你,我隻是希望你能帶我離開這裡,我并非執意要你娶我。”櫻兒已經泣不成聲。
蘇逸飛看向她,“你不要我娶你?”
“我知曉蘇哥哥有更要緊的事情做,聽聞城中有女子賣藝營生的地方,你将我帶到那處,你如今正是需要銀錢日後若是想要求個一官半職免不了上下打點,便讓我,以此來報答你從前的恩情。”
櫻兒說完,後退兩步,借着窗外冷寒的月色,跪在地上重重向蘇逸飛磕了三個頭。
“櫻兒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蘇逸飛眼中滑下一滴淚,“你可知那是什麼地方?那是……”
櫻兒笑的苦澀,“那處可會有人打我,把我關在籠子裡?”
蘇逸飛沉默了。
櫻兒又問,“那處可會讓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若我不願,是不是沒人會将我如何?我保證,我隻賣藝,我唱歌好聽,想來他們定是願意收下我的。”
蘇逸飛當然知道他們願意收下櫻兒,不需她才藝多精湛絕倫,單憑她這一張臉便足以了。
除了……身不由己,剩下的确實比在張家好得多,她再也不用受苦了。
櫻兒隻是聽說卻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地方,她雖然隻想賣藝,但真正身處于那種地方,便由不得她自己了。
“好。”
蘇逸飛答應了。
那夜,他帶着櫻兒翻牆離開,坐上順路的車馬來到安州城内。
他親手将自己心愛的女子,遞到了老鸨的手上,即便心中千般萬般不願,也無可奈何。
櫻兒思緒從記憶中抽回,“後來我就将自己賺來的銀兩盡數給了他。”
雲潭越聽眉頭皺得越深,“他若真的愛你,怎麼可能将你送去那樣的地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櫻兒,他當真連三兩銀子都湊不出來?”
“當時是不知的。”櫻兒擡頭看向她,“他從未真的有過将我娶進門的念頭,當日将我送到迷醉樓,他便做好了以後不再來往的打算,隻是他沒想到我會真的給他銀子,也沒想到我會在那樣的地方守住貞潔。”
“後來我苦苦等待,等他考取功名再來娶我,多年來他從未來看過我,前些日子他卻突然出現了,他說他得了消息,隻需要二十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個官職,問我有沒有辦法籌出來。我平日唱曲哪裡能賺這麼多,隻好向平日關系好的姐妹們去借,她們說若是我肯賣花苞,一次說不準能賣上這個價格,為了蘇哥哥的前途,我主動找到了老鸨。”
“隻是我沒想到,他并非想要這二十兩,他想要的是我的命。”
蘇逸飛是偶然間被人帶進聚寶局,此時他已經對考官晉職麻木,也無心于書卷之上,隻想要一個發财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用櫻兒這些年寄來的銀兩在聚寶局參賭,一開始賺了個盆滿缽滿,後來卻盡數輸了回去,還倒欠不少,好在帶他進來的是一位富家子弟主動幫他還了欠款,奈何蘇逸飛已經成瘾,回家後日日心癢難耐,隻想再次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