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求他拯救自己逃出這樊籠,并向他許下承諾,永不逃離的承諾。
可是少女隻是在開始的時候慌亂了一瞬,很快,她就安靜下來了。
就像是引頸待戮的高貴的天鵝,她光腳踏在玖月之森積攢了上萬年的落葉上,細密的碎裂聲響起,哪怕是落葉,似乎都願意以自己碎裂為代價,隻為保護少女的纖足。
有些戰士似乎不忍微微回頭,這在軍隊的訓誡中是不可想象的,他們是帝王最鋒利的刀,刀尖需得永遠向前,如今卻有人違反這規定,但是卻并沒有人制止。
畢竟,他們的王也在看着前方。
火舌嘶嘶,舔.舐着一切被少女踩過的落葉,似乎是妒忌,洶湧的火光也很快追上少女的身後。
但丁斯坦身體快過于意識,指尖一擡,
便有一股更加龐大的力量制止住了火舌,這些堪稱火之本源的魔力,對尋常的火種呈現碾壓一般的态勢。
少女因此平安的走到泛着寒光的刀劍面前。
若是她回頭看一眼,定會驚奇這火平整的如刀切過一般,定在原地。
少女終于走了過來,站在帝王面前。
虛無缥缈的不真實感籠罩了但丁斯坦,在馬背上,他一手撐額,暗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仿佛在擔憂少女憑空消失一樣。
“現在,去你該去的地方吧。”但丁斯坦話音剛落,籠門重重落下,濺起一層燃燒過的灰燼。
少女低垂着修長的脖頸,溫順地走進牢籠。
她神色坦然到仿佛走在鮮花鋪就的道路上,眼神澄澈一如既往。
旁觀者心都要碎了,精靈們即使數量稀少,也劍拔弩張的對着但丁斯坦。
傲慢的帝王當然不會理會殘兵敗将,他調轉馬頭,火焰一般的赤馬朝天高高嘶鳴。
這像是信号一樣。
黑壓壓的武士們變換隊形,他們中間,出現了一條通道。
看着似乎要奮力一搏的精靈們,鹿笮心念一動,在囚車剛剛轉動車輪時,沖着但丁斯坦喊道:“陛下,殺了我便是,何必多此一舉将我帶回去處決呢,這樣,您的子民也永遠不會知道您被一個狡詐的女子欺騙,您永遠是英明的帝王。而我,隻是您在遠征途中不幸染病身亡的情人罷了。”
空氣中沒有傳來任何回答的聲音,隻有呼嘯的風聲和烈火苟延殘喘發出的噼啪聲。
馬背上的帝王甚至都沒有回頭,隻是聽到“情人”二字時,耳背上有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紅暈浮現。
他像是惱羞成怒的用鞭子抽打了下馬背,緊接着就打馬而去。
鹿笮用唇語對着精靈的方向說道:“但丁斯坦不會對我動手的,你們不要以卵擊石。”
精靈王便制止了其他精靈。
——精靈族本來就因為繁衍困難幾近滅族,經不起風吹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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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笮乘坐的囚車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偷偷運回皇宮的。
天上月明,而皇宮即使深夜,也能看出被精心打扮過的痕迹,随處可見來自全大陸的鮮花,空氣中充盈着甜蜜像是晚玉蘭的香氣,潔白的天使雕塑靜靜伫立在噴泉中央,水流嘩嘩,被噴濺的水柱在空氣中折射出晶瑩的光芒。
鹿笮是初夏的時候被但丁斯坦帶到奧匈頓的皇宮,如今以階下囚的身份回來時,已是深秋。
夜深露重,空氣中的濕潤水汽帶着微微涼意激的少女一陣戰栗,可此時,隻有她一個人被關在囚車中,花園深處,沒有一個人影。
鹿笮坐在囚車角落,雙臂環抱着自己,在這片寂寥的花園,試圖汲取一點溫暖。
遠處似乎傳來飄渺的歡聲笑語,好像能看見這聲音裡的恭維與崇拜,香衣鬓影,人影重重。
應該是在舉辦凱旋之宴吧,畢竟今日白天,她在城外等待,而武士們先行進城領賞時,她就能聽到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鹿笮有些困倦起來,她将頭微微靠在黃金欄杆上,試圖小憩一下。
蟬鳴漸熄,人聲漸嗡,隻有無邊波月在天際靜靜的将清輝灑在少女身上,似乎想為她披上紗衣。
天際暗藍,沉沉如墨,倦怠的少女安安靜靜,宛如象牙制成的雕塑一般,眉眼間似在瑩瑩生輝,鴉翅般的長發覆上了潔白的手臂,反而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任是誰看到此刻的少女,都不忍驚擾這不屬于人間的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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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長缇麗斯再次和少女相見時,便是她身着暗紅色的女官宮裝,身後跟着訓練有素的仆從,隔着黃金牢籠,銳利的視線凝視着這個曾經無比接近皇後的寶座,如今卻淪為階下囚的少女。
她古闆的臉上揚起奇怪的笑,聲音刻闆而又如一潭死水,一字一頓說道:
“從今日起,你的身份就是奧匈頓皇宮的女奴,女奴是不配擁有名字的,你聽懂了嗎?女奴。”
鹿笮是被一陣喧嘩聲吵醒的,她琉璃一般幹淨的眼眸還氤氲着水汽,意識剛剛回籠,便聽到她曾經得罪過的侍女長缇麗斯宣判了接下來她的命運。
烏雲覆上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