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寒氣凝上綠草,晶瑩的水珠映過匆匆曳過地面的裙擺。
一行人安靜的在皇宮七拐八彎,最後來到一扇門面前。
侍女長缇麗斯單手拿出一個縮小版的法杖,輕輕一扔,門和法杖發出瑩瑩白光,兩者吻合在一起。
刻着繁複浮雕的大門被轟然推開,嗆人的濃灰彌漫在空氣之中。
往前看去,是望不見底逐級而下的台階,月色似乎被吞噬殆盡,皇家的庫房仿佛化身為黑黝黝的巨獸,叫人心驚。
“這裡的寶物,都是曆代奧匈頓公國國王征戰四方獲得,當然,原來還沒有這麼大,直到陛下上位,皇宮的庫房一擴再擴,直到擴無可擴,才不得不尋了高級空間魔法師壓縮空間,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黝黑的空間四面八方都回蕩着侍女長缇麗斯的聲音,将她死闆的語氣扭曲到失真。
鹿笮有些困倦擡起手腕,微微掩口,眼中帶着水汽。
這個侍女長對但丁斯坦可真是逮到機會都要時時刻刻表明自己的崇拜和敬仰,鹿笮原來在皇宮的時候都聽膩了。
隻是這次夜這麼深了,她帶自己來這裡幹什麼呢?
缇麗斯的餘光看到少女視線朦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冷哼一聲,指着她的鼻尖斥道:“你以為你還是奧匈頓帝國的準皇後嗎?還能這樣蔑視宮廷規則?
看清楚吧,你現在不過是階下囚,最卑賤的女奴,但丁斯坦陛下到現在還沒來看過你一眼,你早就失去寵愛了!現在,你立刻進去把裡面倉庫的珠寶都分門别類撿好,明天早上我要看到結果。”
自從但丁斯坦上位以來,伴随着征服過無數公國的同時,被征服者以及吓破了膽子的中立國都紛紛進貢魔石,魔獸和各種奇珍,整個奧匈頓都無法想象他們的帝王會是多麼富有。
不過缇麗斯當然知道,皇家倉庫早已堆積如山。
僅僅一個晚上,這個無知的少女甚至都找不到珠寶存放在哪個區域。
明天早上,少女隻能灰頭土臉的空着手出來。
想到那個場景,缇麗斯就覺得美妙無比。
鹿笮看了一眼跟在缇麗斯後面的随侍。
很好,都是陌生的面孔,看來缇麗斯早有準備。
她是逃不掉的。
鹿笮意識到這點後,果斷問道:“隻要是珠寶都可以嗎?”
缇麗斯沒想到少女這麼快就反應過來,原以為萬一少女瞎貓碰上死耗子找到了珠寶,她也可以借口款式來為難少女,如今卻隻能不情不願的說:“是。”
她也不敢太為難少女。
畢竟原來陛下對她的寵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今日趁機來為難少女,還是因為陛下正在遠征中央大陸,将原來的光明教廷的殘餘勢力連根拔起,徹底一統克萊大陸,開啟人族新紀元。
萬一回來再想起這個該死的平民少女,她今日所作所為肯定會被知曉。
“好,那我現在先退下了。”少女提了提裙角,行的是最古典正統的提群禮,漆黑的夜幕泛着暗藍,夜風在她白色裙擺掀起漣漪,她的眼眸中沒有憤怒屈辱,相反一片甯靜,她的眼眸好像有鱗鱗細光。
濃重如墨的黑夜,是她潔白細膩皮膚最好的映襯。
直到少女纖細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幽深的台階中,缇麗斯才反應過來,剛剛少女行的,不就是她教了幾個月少女卻借口無聊而不學的宮廷禮儀嗎?
這讓缇麗斯眼前發黑,
原來她早就學會了,卻始終不表現出來,是故意的!
少女此時已經走遠。
*
“宿主,你害怕嗎?雖然現在你積分不夠,不能加載其他模塊,但是别怕,我陪着你哦,我給你唱歌壯膽,吱吱哇哇吱吱哇哇.......”
鹿笮意識海的小光球亮了,看到自己的宿主頭一次這麼狼狽,它立馬開嗓試圖安慰宿主。
它越唱越動情,整個球越來越發亮,堪比電燈泡,忽然間一瞬熄滅了。
“唱得很好,再唱拉黑。”鹿笮腦子裡都是嗡嗡的,果斷開啟禁言。
本來她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有點感動,但是似乎自家統子隻是為了一展歌喉,全然不顧自家宿主血壓升高。
鹿笮心裡默默給統子繼不太聰明之後又打了一個标簽:歌聲可以使人去世。
以後再張口就禁言,嗯,少女默默心中下了決定。
隻有變得漆黑的統子默默在意識海角落從眼中掉小黑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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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是濃稠的黑暗,隻有規律的腳步聲像回音一樣。
少女手中浮動着早已滅絕的治愈魔法,可她竟然奢侈的隻是用這魔法照亮這片伶仃之地,掙紮出這片如網般密密麻麻的黑暗,她半邊側臉籠罩在這團光暈下,聖潔又神秘。
狹長的甬道好像沒有盡頭,她所過之處,通過暗淡的光暈,依稀可以辨别甬道上古老的圖案——征戰的勇士,激蕩的戰場,加冕的宮廷,先民們如同火種守護這片大地,而後照亮四方天際。
即便是隔着遙遠的歲月和空間,鹿笮似乎依然能感受到生活在奧匈頓這片土地的先民盈盈于野的奮力嘶喊。
走到後面,畫面卻逐漸模糊,不同的種族陸續登場,人族在其中艱難求生。
甚至出現了克萊大陸早已消失的龍族。
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龍盤旋在天空中,噴着火焰,大地上,是潰不成軍的人族。
畫面在這裡戛然而止。
此後甬道的石壁便是一片空白。
少女又将光暈往前送去,細膩的石料呈現出一種冷峻的灰色,這上面的壁畫,卻突兀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