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洲的目光本能讓戚棠緊張,但她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就也不緊張了,反而還很主動的往人家身邊靠。
虞洲推開的手始終沒動,戚棠兩隻手都拽緊她的袖擺,手心都是泥。
虞洲有些嫌棄,隻是眉頭還未蹙,戚棠一點兒不自覺的順手用她的衣料蹭了兩下手,擦得幹淨了才罷休,然後亦步亦趨跟在虞洲身邊。
虞洲:“……”
真的不想講話。
戚棠目光亂轉:“這裡好黑啊。”
虞洲回:“嗯。”
可能相顧無言實在太冷清,小閣主這般喜歡熱鬧,她又熱熱鬧鬧找起話題:“什麼都看不見,好像瞎了一樣。”
虞洲才知道小閣主什麼都看不見。她略微挑眉,看了眼置身于全黑中也隻是一點點畏懼的小閣主,心想難怪摔得這麼厲害。
不過想想修為倒也能理解,小閣主年歲尚未及笄,又才是初初築基,确實看不見。
她被扶春保護的太好了,身邊随時有人相互、還有一柄可以憑空而生的印伽鞭,以至于什麼都怕,又什麼都沒那麼害怕。
虞洲淺淡的眸光落在懵懂無知的戚棠身上,眼底流轉詭光,複而垂眼看着石壁上蜿蜒瑰麗的花紋。
從她們進來的那道裂縫伊始到這裡,綿延不絕的大片朱砂畫就的詭異圖案。
她當戚棠不懂才不問,原來是看不見。
戚棠不知道身邊的人七七八八想了這許多,她看着司南引,看着那個一點都不靠譜的球:“你說,它能把我們帶出去嗎?”
虞洲饒有趣味的笑,盯着表情很緊張的小閣主,“難說。”
戚棠惶惶:“啊?”
主角都這麼說?
司南引可以。
虞洲知道,這是條對的路。
她輕飄飄擡眼看着引路的司南引,眸光晦暗,如深井下倒影清月的水,幽幽的叫人看不透。
淤泥路沒走多遠,接下來的路好走一些。
像是陡坡,向上而行的陡坡。
戚棠跟得很緊,她似乎十分信任眼前與她一同淪落至此難境的人。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好好修煉!”戚棠打包票,有些難過的垂下眼睫,“什麼都做不到的感覺也太難過了。”
小閣主睫毛又長又黑,帶一點弧度微微彎着,垂眼時候的難過好似在流淌,可以從目光中淌出一片來。
虞洲不把這話當真,貪玩的孩子總愛說這樣的話。
“對了,那個黑影到底是什麼?我好像從未見過。它為什麼要躲在我窗外啊?”
也許神經大條,虞洲詫異她竟然到此刻才問,在心底輕輕作答——為了吃掉你。
她又問:“一團霧似的,你見過嗎?”
虞洲見過,漤外多的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人迹罕至。
她靜聲說:“不曾見過。”
戚棠信了:“也是。”
她與虞洲看上去年歲相差不大,沒道理她都不知道的虞洲就一定會知道。
戚棠信了,虞洲卻沒為這好騙的小姑娘高興。
路越走越窄,二人并行變得很難,戚棠眨眨眼睛,問虞洲:“你怕不怕?”
虞洲頓了頓,道:“怕。”
她違心話說得十分流利,即使語氣鎮靜,口吻平淡,戚棠也隻以為小師妹生性音色皆是如此。
戚棠歎了口氣,她似乎記起了自己的師姐身份,伸手攔了攔虞洲,然後懷着無比英勇的心情走在了虞洲前面。
她覺得自己可勇敢了。
戚棠呼一口氣,道:“那你跟緊我啊。”
虞洲卻沒回應,眼眸垂斂,掠過一絲輕笑,她從始至終淡淡看着戚棠,看瞧着小閣主往前邁了幾步,而後一腳踏上她們設定好的結局。
場景變換很快,戚棠眼前眩暈,連啊都沒來得及叫,就被陣法送走了。
***
濃密叢林中,大霧彌漫。
戚棠看了眼四周,什麼都看不清,真是糟心,鬼知道那麼一條都是淤泥的窄道還有陣法?她一腳踩了進去,等睜開眼,就已經在這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了。
群山多霧瘴。
扶春也偶有大霧,但是這樣方寸都難見的霧霭真的罕見。
小閣主氣餒了,走累了,一夜沒睡困死了。她找了塊大石頭盤腿坐下,本來該頂着大霧去找生路的小閣主又翻起了乾坤袋。
都是霧且地勢難辨,司南引沒跟她一同掉進這個陣法,戚棠甚至不清楚這裡是虛幻還是真實,當然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哪裡走都是霧、哪裡走都不認識,走哪都可能越走越遠。
戚棠沖空曠的四野喂了一聲。
聲音綿綿的、脆脆的,甫一出口就被霧氣盡數吞沒,沒得一點回應。
戚棠不死心:“有人嗎?”
無人回應。
戚棠有點害怕:“有妖嗎?”
無妖回應。
戚棠吊着一口氣:“有鬼嗎?”
無鬼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