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得一動不動的,虞洲才邁幾步走到小閣主身後,問她:“怎麼了?”
她眼光浮動,低頭借微弱的光線看見小閣主側着身體竭力卡進牆縫的那段腰,绛紅的絲帛皺起,原本長短正合适的裙擺垂地。
小閣主在用極不雅的姿勢擠進裂縫之中。
虞洲聲音平淡冷漠,眼底卻有星點笑意:“卡住了?”
她在說什麼鬼話!
戚棠回頭,詫異的瞪圓眼睛,看着昏暗中虞洲那張影影綽綽的臉,氣到結巴:“什麼、什麼卡住了,我沒卡住!”
她不胖!她還是個孩子!她怎麼會卡住呢!
戚棠摸了摸自己的腰,很自信地問虞洲:“我胖嗎?”
陰影勾勒輪廓,小閣主嬌縱到從無人在意的模樣此刻驚心動魄,她黝黑眼閃稚拙的光,發最簡單、最不惡毒的脾氣。
虞洲細縷的目光輕掃。
她說:“是了,小師姐不胖,虞洲失言了。”
認錯認的很快,快到小閣主脾氣都發不出來。
戚棠輕輕哼了一聲,氣鼓鼓的轉了回去。
哪個年齡段的女孩都不可以說胖,戚棠低頭摸了兩把自己腰間的肉……什麼肉!根本沒肉!
就這麼卡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戚棠做好了心裡準備,迎着眼前一片漆黑往下踩,登時軟了半灘,腳下是軟塌塌的淤泥,繡鞋陷了半個底,拔/出來還黏鞋。
戚棠皺眉,有些嫌棄。
她就知道,這種陰冷潮濕又水聲嘀嗒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是好走的路。
一步一泥濘,走得很艱辛。
不怪戚棠,她最煩陰雨天,從不出門玩,哪怕天頂稍有陰雲也隻會窩在自己的小屋裡,烹茶讀書。
她讨厭黏糊糊、濕哒哒的地方,也厭惡這些揮之不去的觸覺,像差點卷她入腹的長蛇。
戚棠頓在原地,說服了自己好久,提着裙擺試探性的走了兩步,身後是虞洲利落進來的聲音。
戚棠回頭想看看虞洲,卻發現什麼都看不到。這一小段路,戚棠走得磕磕絆絆,時不時踢到點什麼,而身後毫無動靜,唯有清淺均勻的呼吸,看來虞洲如履平地,連牆都就不用扶。
戚棠撚了撚指尖黏膩的水痕,有些糟心。
似乎她那小師妹無論在模樣氣質還是修為身手上,都與自己截然不同,真就和書裡寫的一樣,甩了她一大截,哪怕才剛見面。
戚棠心底歎氣,哀哀想着不愧是主角啊!
不怪她信那個夢,最初一面堪稱毫無理由的心痛和心悸根本就是空穴來風,她沒有心疾,數十年來從不曾心痛到這種程度。
書裡也寫她心痛和心慌,心亂如麻。那時,竟無一不符。
戚棠沒了聲音,收起思緒,專心走腳下的路。
這個司南引跟她幼時的那些不太一樣,飛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遠忽近,還非要湊到戚棠眼前來那麼一下。
本來一邊看司南引一邊窺腳下的路就很不易,戚棠眼下被驟然接近的藍光一晃,驚得後退一步,然後被厚厚黏連的淤泥絆着往後摔,吱聲都未來得及,就一屁股跌進了淤泥裡。
滿手泥、滿身泥,尾巴骨還摔得生疼。
戚棠眼眶飛速洇紅又消散,忍着沒抽氣,看着那個藍團子,憤憤想,她忍了。
虞洲停在她身後,戚棠曲着胳膊能抵到虞洲的裙擺。
不需要看得見,戚棠腦補得出畫面,她自幼看的話本子太多,輕易就能勾勒差别極大的兩人,一個站得雲淡風輕,如美人畫卷,另一個渾身是泥,還摔得狼狽不堪。
戚棠想,還好虞洲看不見,不然丢臉丢大了。
她不知道虞洲看得見。
虞洲修為比戚棠高了不知多少,雖在如此漆黑環境裡也不能說是一清二楚,到底比一點都看不見的戚棠好多了。
小閣主忍氣吞聲,默默爬了起來,用袖子撣撣裙擺。
沒有用,都是濕泥,浸透了裙擺,髒的戚棠難受,小閣主想換衣服,又清晰的知道這裡不是合适換衣服的地方,癟癟嘴。
虞洲低眸看着小閣主一舉一動。
戚棠一聲沒吭地站起身,擡眸氣氣地看了眼司南引,雖然氣但是很沒辦法,除了司南引,戚棠不知道該怎麼走出這片地方,隻能繼續跟着走。
司南引繼續引,保持之前的作風,一驚一乍上下左右遊蹿,比平日的戚棠還鬧騰。
戚棠不知怎麼,看着着亂飛光影虛晃成線的熒光,腦海裡竟然隻有三個大字——現世報!
一定是她平時作孽太多,才有了這麼個司南引報複。
戚棠想,我忍。
等出去了就把這個司南引打爆!
到底耐心有限,第二次摔進泥裡的時候,她覺得她忍不了了。
虞洲跟在她身後,眼見着小閣主一個趔趄又摔了,那個作亂的司南引似乎沒闖禍的自覺,還在悠哉悠哉地亂飛。
虞洲彎腰想扶戚棠,戚棠知道丢臉丢到虞洲眼前了。她不想全靠虞洲,隻得另一隻手攀附石壁,緩緩站起身,腳下濕滑站得不穩,滿手都是濕濕滑滑黏膩的液體。
戚棠站正,越想越糟心,不想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