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妖魔鬼怪,戚棠想這個地方簡直太安全了。
于是垂死掙紮,不如小做休整,等等霧散。
覺得有些冷,她翻了條披風出來給自己披好,覺得缺點啥,她把沒吃完的蜜餞果幹繼續翻出來吃,懶散坐在石頭上想了想獨自在窄道裡的虞洲——主角應該不會有事吧?
她覺得不會,那可是主角,搞不好還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而獲得原本該屬于她的大機遇也說不準呢!
戚棠覺得困倦,這大石頭又平又方,像是一張石床,往石闆上躺着看天……看不見天,這霧四面八方向她包抄。
戚棠還能嗅到獨屬于霧霭灰塵的味道。
讨厭!
她裹緊披風,把毛絨絨的領子拽到鼻尖下,翻個身睡。
而此刻,還在窄道的虞洲确實沒事,她抽出懷裡的火折子,點燃明火,細細将朱砂線一點一點擦掉。
靜寂空間裡,忽然有人道:“她很快就要死了。”
虞洲卻沒訝異,譏諷一笑:“……這可難說。”
霧裡十面埋伏,行差踏錯一步,步步錯。但若小閣主一步也不踏呢?
虞洲原本覺得那小閣主必死無疑,但如今細究那小閣主的個性,覺得她懶且愚鈍,最好能依靠别人走完一路,嚣張靠的資本也不過就是扶春背後的勢力,她出生好,僅此而已。
對方錯愕:“她……”
“來扶春也許久了,她的性子,你怎麼還是摸不準?”虞洲漫不經心緩緩道,手上動作沒停,沿着窄道将盡數朱砂痕迹全部抹去。
袖擺上那一大灘黃泥的手印明顯。她撣了撣,撣不幹淨。
那道聲音不甘:“一步總該有吧,踏進那霧裡隻要一步!”
一步就能催動陣法,絞殺小閣主,取出她們要的東西。
虞洲淡笑不說話,擡手将飛着找尋戚棠的司南引收在掌心,合攏,光芒驟滅,司南引死氣沉沉躺在她的手心。
她還在糾結:“我不信!”
虞洲不在意她信不信,漠然悠哉道“……等着看吧。”
她們眼前并不知道小閣主在陣法傳送的地方做什麼,于是傳聲的那個人傳了一道目光來,死死看着虞洲。
虞洲吹滅火折,繼續往前走,走這條她心中有數的道路。
卻忽然記起那道害她們困于此處的黑影。
在原本計劃中,隻有一個小閣主會掉到悔過涯涯底。出她意料的計劃,涉及她又不知會她,虞洲是會生氣的。
虞洲眼睫垂下,她的眼睫不同于尋常少女會自帶翹起的弧度,反而十分直白的直耷耷沖下,不擡眼眸時,可以遮擋住近一半的眼瞳。
顯得神色莫測。
“那是你安排的嗎?”
那道聲音不明白:“什麼我安排的?”
“引她至悔過涯的那個鬼魅。”
那是個不似人、不似妖、無實體又能招招緻命的東西,不過毫無用處。若非是虞洲追了出來,戚棠根本不會上鈎。
她隻想安安穩穩,縮在她布滿結界、十分安全的小屋中。
那道聲音背後的人蹙眉:“不是你設法将小閣主丢下來的嗎?”
心中有了判斷,她們誰也沒下手,不是她的安排。
虞洲搖頭:“不是,我的計劃,不在今日。”
她初來扶春,今日并沒有動手的準備。
那麼到底是誰能夠破開扶春的結界,又一路無阻的至逼小閣主的房間。
也許……不是破開結界。
鬼魅沒法進戚棠的房間,結界的威力猶在。
虞洲似乎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嘲弄道:“這扶春,倒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呢。”
傳聲之人聽不懂。
走了很久,虞洲仍是無礙。
而霧景中,戚棠早困倦的睡在一片霧霭沉沉中,沒心沒肺的隻給自己布了一層結界。
她布結界的本領本也不高,能勉強織成一個已經心滿意足的不得了了,睡得時候無比安心。
隔空傳音的人終于放棄了:“你還真是懂她。分明今日才見的,不是嗎?”
那小閣主心思全寫在臉上眼睛裡,貪生怕死,怎麼不好琢磨?
虞洲想她笑吟吟講話,又怕又鼓足勇氣的模樣,這樣稍稍記一下這姑娘也覺得心軟,唇角慢慢勾了抹笑,問那人:“見她死,你竟忍心?”
那道聲音不以為意:“好笑,你不也忍心嗎?”
“這可不同,”虞洲聲音冷淡,聽着就寡情,“我同她初見,沒什麼情意,談什麼忍不忍心。”
“忍心啊,”那人哼笑兩聲,大言不慚,“隻要别讓我看她的眼、看她的臉,聽她叫我的名字,就無論如何都很忍得下心了。”
那是個讓她心軟的姑娘,雖然一身毛病,可是很難講,看她蹒跚、牙牙學語,到如今,即使是為非作歹,都很招她喜歡。
虞洲說:“哦。”
她故作不滿:“我才下定決心要殺她,你又來動搖我?若我下次心軟,你我可就要功敗垂成了。”
這才是笑話。
虞洲輕輕道:“……不會,你别高看自己。”
不是良善之人,談何心軟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