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位于天子腳下,是整個晉國最繁華的地界。剛一進城門就能聽到商販的各種叫賣聲,街道兩側除商鋪外還有許多擺着各式各樣物件兒的小商攤。
深吸一口氣,許柚鼻尖都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着鮮香的味道,那是朱大伯的包子鋪,她臨出京前父親還專門差人給她買了一屜。
許柚坐在馬背上,低垂着眸子看着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他們行色匆匆,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的笑。
隻有她捧着顆沉重的心,一點點朝國公府靠近。
一個月前她還是唯一的嫡女,如今剛踏入城門就有晴天霹靂砸來。
若過去聽到這些,許柚隻會當笑話忘掉,母親難産而死,父親時至今日都未曾續弦,感情至深,不容置疑。
每年母親忌日前後,父親皆會告病在家,沐浴熏香,齋戒三日,除小厮送吃食外,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和母親的小院。
年年如此。
她信父親愛母親,也知他因母親憐愛她,但今天當頭一棒下來,許柚才發現,她竟是從未想過子嗣一事。晉國公府的爵位終是需要傳人,而她是女兒身。
誰也代替不了母親,卻不代表誰也代替不了她。
“快看,前方好熱鬧啊,是有舞獅的嗎?”
“據說是許家二老爺請的戲劇團,要繞着朱雀大街整整跳兩圈,這可是大手筆。”
“這算什麼,等過繼給大房,那之後這國公府......”
......
耳邊不斷傳來街坊肆無忌憚的交談聲,不過是從旁支領一個繼子竟是鬧得滿城皆知。
許柚掀起眼皮望過去。
街道的一側已被人群堵住,穿着豔麗獅子服的人正忙着盤點物品,四周成群的小孩繞着堆放在一旁的獅子轉圈打鬧。
其中打的什麼算盤可想而知。
許柚心底嘲諷,大抵是要等午時一到,過繼儀式一開始這群人就要舞起來,她那二伯,當真這般急切嗎?
她扯了扯嘴角,視線落在牽着馬匹的高大身影,眸光微閃。
方才,他得知後便安排羽書離開,陪她回府,像過去許多次一樣守在她身旁。
許柚握着缰繩的手指蜷了蜷。
前方就是國公府。
“梁晏承,我要下來。”她輕聲說。
梁晏承頓住,疾行幾日如今這雙腿恐怕很難下地走路,兩道視線沉默對峙。
許柚蒼白的臉上牽起一抹笑,裝作輕松随意,“隻是回家這幾步路,我可以的。”
他心口一沉,伸手托着她的腰将人扶下來。
剛一松手,就看她腿一軟,直接要朝地上倒。
“小姐。”梁晏承手再覆上去虛扶住她,眼底帶着擔憂,沉聲道:“我先進去将若蘭帶出來?”
若蘭是許柚的貼身丫鬟之一,這次外出恰巧傷了腿沒能跟着,躲過一劫。
想到擋在她身前被此刻一刀砍死的若雨,她神色暗了下來,那群丫頭向來感情極好。
許柚輕輕一推,隻右手抓住梁晏承的手臂,待站穩身子後,她語氣平靜道:“不必,讓若蘭姐姐見到我這慘樣,定是要痛哭一場,等我們到了祖宗祠堂,永樂坊自然也會收到消息。”
鮮少看他這般苦大仇深,許柚噗呲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