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加掩飾的擔憂,沖淡了她每邁出一步時雙腿的刺痛。
許柚咬了下唇瓣,雙腿内側仿佛被鋒利的紙張割出成百上千到細碎的傷口,這些傷口随着走動,一遍遍互相摩擦,隻剛剛邁出幾步,她額頭已浸出一層汗。
明明痛到顫抖,她嘴上仍忍不住調侃道:“梁侍衛,眉心皺的都可以挂一壺醬油了。”
梁晏承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眉眼冷了幾分。
“刀光劍影我都見過了,如今在家門口,這些算不得什麼?”
她以為自己看上去非常輕松,卻不知道在梁晏承眼裡,她瞧着有多脆弱,像是暴雨中搖搖欲墜的嬌花,他隻用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将她的莖.稈攔腰折斷。
“嗯。”
梁晏承眸色沉了沉,到最後隻低低嗯了聲。
許柚挺直脊背,駐足在國公府門口,擡眸看了眼挂在牌匾上的紅色綢布,面上諷刺神情一閃而過,往日守備森嚴的國公府,今日大開府門,廣赢賓客。
她心中忽地升起古怪,隻是過繼一子,二伯恨不得世人皆知她可以理解,但父親向來性情冷淡,最厭鬧場。
許柚竟是順利地走進國公府,無人發現她這個小姐回來了。
大概是她現在太過狼狽,也或許是今日來來回回的人雜亂,他們二人悄無聲息的跟着人群走到那座她并不陌生的祠堂。
“大哥,時間快到了,也不差一時半刻的,你公務繁忙,不如現在直接開始?”一個肥胖的男子拉過站在他身邊的青年,笑得谄媚。
原來要過繼的是她的三堂兄許澤明,二伯紅光滿面,拉着三哥笑得極其開心,和一旁臉色難看的其他叔伯、嬸嬸形成鮮明對比。
既然父親選擇過繼,其他各房定然也是蠢蠢欲動,選了哪一房,剩餘的都會落了下風,自然會心生不滿。
許柚跟着人群站在祠堂外,看着他們揚着虛僞的笑,嘴上說着奉承的話。
是她過去太過随性,如今跳出棋盤才看的清晰,也許這些人早都盼着這一天。
許家祠堂分為内室和外室,曆代族人牌位供奉在内室,而外室則多數作用于有大事商議時,衆人聚集的場所。
正端坐在中間位置的中年男人,就是她的父親,許家這一代當家人,晉國公許興毅。
他雖過不惑之年,但從端正的面龐和俊秀的五官依然能窺探出年輕時的俊朗,穿着一身墨色錦衣,面冷如霜,神情淡漠地看着一切。
似是父女心有靈犀。
他們二人視線在空中彙聚。
許興毅瞳孔微微一震,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臉色有一瞬的扭曲。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大人,丫鬟侍從皆死,小姐失蹤,如今已找不到蹤影。”
“大人,懸崖下我等已探查過,并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迹,恐怕......”
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帶回來的隻有壞消息,整整半個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許興毅瞥了一眼陪在她身側的男子,眸光幽深了幾分。
“一一。”他輕輕叫出許柚的乳名。
那是她妻子親自取得,代表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寶貝。
這一聲不大,還是被離他最近的許澤明聽到,他臉上笑容凝滞,順着視線看過去,臉色刹那間變得煞白。
許柚搭在梁晏承的手臂上,一瘸一拐忍着痛,咬牙走進大堂,勾起唇角,面色無辜道:“父親不要柚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