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第二天,黎白榆又去了一趟醫院複查。
這回是提前約好的時間,沒有差錯。嚴野客也陪他一起去了。
黎白榆恢複的情況很不錯,炎症減輕,指标回升,上次着重檢查過的色素痣也沒有問題。
因為養護得好,他身上的擦傷基本都痊愈了,隻剩下右手的縫合傷還要等下周。
而在記憶方面,黎白榆的回憶也在循着學業思路慢慢複蘇。
這個進度其實比原本預想中都要順利一些,麻醫生還專程把他這個臨床案例記錄了下來,說以後可能會對其他相同境遇的病人有啟發作用。
當然也可能沒太大用——畢竟,像眼前這樣的天才總共也沒幾個。
和黎白榆聊過這幾次之後,麻醫生還明顯對他表露出了一種松口氣似的“幸好”。
“這麼厲害的大腦要是真受到了什麼不可逆的損傷,就真的太可惜了。”
他說。
“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損失。”
而也是因為Beta的卓秀聰穎,和他順利的恢複進程,麻醫生還額外給出了一些提醒。
“你多接觸熟悉的領域是很正确的。這種愉悅的收獲和可控感,對你的大腦和心理都會有好處。”
“相應的,你最好也要提防一下不好的記憶點,盡量規避那些會讓你不安的事情。”
黎白榆問:“不安?”
“你的潛意識還是很敏銳的,可以利用下這一點。”麻醫生道。
他聽黎白榆說起過,會憑違和感來做一些辨别。
“因為你的失憶涉及情感喪失,大部分涉及這一方面的病人,在失憶前可能都遇到過一些不太好的事,導緻他們傾向于遺忘,大腦在本能地保護自己。”
黎白榆雖然是外傷導緻的失憶,但他昏迷前也可能遇到過一些其他的事。
“目前看來,你的恢複情況和情緒現狀都沒什麼問題。”
病人也沒有執意于一定要回想起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規避一些讓你不安的事,是有好處的,也可以避免誘生出多餘的陰影。”
黎白榆點點頭:“好。”
雖然他暫時還沒遇到醫生說的情況,但防範一下也好。
兩人的溝通還是和之前一樣,很順利。講完之後,麻醫生反而朝陪着黎白榆一起來的Alpha看了一眼。
方才提到“陰影”時,他明顯感覺到嚴野客的信息素有了一瞬的波動。
但隻是極短的一刹那,男人就恢複了尋常。
如果不是因為麻醫生也是Alpha,還見多了紊亂失控的Alpha病人,或許也很難察覺得到。
就像現在,麻醫生看過去時,嚴野客仍是一貫的冷峻沉默。
讓人很容易覺得,剛剛隻是錯覺。
也讓人更難去聯想——Alpha是不是真的和男友的“陰影”或“不安”有關。
而等之後黎白榆去做霧化,麻醫生旁敲側擊地問了下嚴野客,Alpha果然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就連這次黎白榆身上還帶着的信息素氣味,嚴野客也隻說是因為男友剛出院,自己陪他的時間比較長。
因為Beta今天身上的味道已經沒有上次那麼沖,更沒有超出醫院的規定範疇,麻醫生也不好多說什麼。
他隻在黎白榆回來之後,又單獨提醒了一下對方,讓Beta小心恢複,才讓病人和家屬離開了。
從醫院回來,黎白榆把最後兩袋液體補劑找了出來,今天就沒再吃别的。
雖然一天兩頓補劑着實有點苦澀,不過好在之後他都可以正常吃飯了。
因為複查顯示黎白榆還有些貧血,缺鐵比較嚴重,麻醫生又給他開了新藥。
晚上黎白榆照例吃藥早睡,但不知是不是新藥不太适應,他吃完就有點不舒服。
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着,Beta也沒有睡沉。
迷迷糊糊醒來,他看了眼時間,居然還沒到零點。
喉腔有些幹澀,黎白榆起來,去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
他動作很輕,開門和倒水都沒怎麼發出動靜。
但水還沒接完,書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不舒服?”嚴野客走了出來。
黎白榆怔了下,搖頭:“有點口渴。”
他輕聲問:“吵到你了嗎?”
嚴野客看他一眼,擡指碰了一下黎白榆手中的杯壁。
收回手後,Alpha才淡淡道。
“剛忙完,正要睡。”
黎白榆原本沒明白他的動作,見男人又随手把飲水機的水溫調高了兩度,才反應過來。
嚴野客是在确認他有沒有喝冷水。
這時水也接好了,黎白榆想了想,說:“那你早點休息。”
“嗯。”
男人漫應了一聲。
但等黎白榆回房時,嚴野客卻跟了過來。
“新藥有副作用,我陪你休息一晚,觀察下情況。”
沒等青年發問,Alpha就開了口。
他居然是準備和黎白榆一起睡。
黎白榆有些遲疑,下意識地朝床鋪看了一眼。
好像在确認床夠不夠大,有沒有可能劈開成兩張來睡。
“怎麼了?”嚴野客沒看出來似的問。
“我怕……”黎白榆老老實實地坦白,“怕睡着後再抱住你的手,讓你不舒服。”
他倒不是多麼排斥和對方一起睡,隻是對現在睡着後的自己有點沒信心。
嚴野客卻說:“不會。”
“我睡覺沒那麼容易受影響。”
“不用在意這些,”他還道:“你現在也不适合思慮太多。”
既是如此,黎白榆也沒再多說。
畢竟這裡是人家的房間,嚴野客不管睡在哪兒都很合理。
不過,雖然黎白榆自覺不算排斥,但在看到男人抱來一床新的夏日真絲被之後,黎白榆還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分兩個被子睡,自己睡着後再亂動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吧?
這樣想着,黎白榆後半夜的睡眠卻意外地安穩。
比起輾轉淺眠的前半夜,他這次一覺直接睡到了天亮。
簡直像是身邊睡了顆安眠藥。
清晨,黎白榆醒來,發現身邊已經沒人,自己也沒做什麼出格的動作,安穩地睡在昨晚的半邊床鋪。
他這時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