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渡前塵。
赫爾忒曾經以一種身份逃離他身邊,後來,卻又被迫自願以另外一種身份再次出現。
或許這就是宿命。
可她偏偏最讨厭的詞就是宿命。
*
逃跑失敗,赫爾忒被抓了回來。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圈,心中積攢着怒火,但是表面仍舊能吃能喝,畢竟做人嘛,實在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為難自己,這分明就是件找虐的事情。
那一天庫洛洛在浴室裡。
浴室的門關着,赫爾忒站在門口默默地站着,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咬了咬嘴唇,緩緩拉開了浴室的門。
庫洛洛沒開燈,他整個人泡在浴缸裡,水溫讓這個屋子蒙上了一層氛氲的霧氣。
赫爾忒光腳走了進去,看着庫洛洛在閉目養神,他一頭黑發被水打濕,半幹未幹的仍舊有水珠在偶爾滴落,在這種光線之下,赫爾忒看到這個男人的皮膚投出一種迷離的荼白色。
那個鴉發的男人沉默地躺在浴缸裡,對赫爾忒的闖入沒有一點不自然。赫爾忒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就發現庫洛洛這個人,真的是天生帶有一股宗教的氣質,心想看來暗夜帝王這個稱号,她們也不是白叫的。
赫爾忒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眼前的情景所帶給她的沖擊感:它仿佛是一個暗色調的電影畫面,處在焦點中的那個男人,他強大、陰郁、虛幻,将神聖深入骨髓,卻又與邪惡狼狽為奸。
他仿佛早已被時間抛棄,隻想要拉你入深淵。
這無關情.欲,卻讓她移不開一點視線。
赫爾忒愣了一會,最終還是被庫洛洛的話帶回了現實,“好女孩可不會随便闖進男人的浴室。”聽上去仿佛是沉睡千年終焉蘇醒的語氣。
哦,看來塵封的帝王醒了過來,大豬蹄子庫洛洛又上線了。
“你闖我浴室的時候打過招呼了嗎?”赫爾忒反問。
庫洛洛擡着眼皮看着赫爾忒,估計也是沒理,便換了個話題,“我不太喜歡你站在我旁邊。”
赫爾忒皺了皺眉頭,她此刻當然不可能會走,于是順勢蹲在了浴缸旁邊。這個距離很近,她甚至能看到庫洛洛沾着水汽的睫毛,“這樣總行了吧。”
庫洛洛沒說行或是不行,隻是看似在漫不經心地盯着手指,随口問赫爾忒,“你想做什麼。”
“倒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想和你聊聊過去和未來。”赫爾忒回答。
“比如說呢。”庫洛洛仍舊是面無表情。
“我欠你什麼,以及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你認為我想要什麼?”庫洛洛反問道,語氣中有了那麼一絲的世俗味,似乎是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我想不到』赫爾忒想過要這麼說。
但是直覺告訴她自己不能這麼說,如果她說了一個錯誤的答案,或許她會得到正确的回答,可如果她說自己不知道,那庫洛洛肯定會什麼都不說。
“我的命。”于是赫爾忒說。
“可惜并不是。”庫洛洛冷漠地看着赫爾忒,“我說過很多次了,這是最後一次。”
這個回答讓赫爾忒十分驚訝,因為她覺得除了這個之外,自己身上真的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值得庫洛洛這麼惦記的,難道是錢嗎?肯定不是了。
赫爾忒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問了個問題,『如果你有一朵花,你會怎麼做?』
“我喜歡那朵花嗎?”庫洛洛問。
“我不知道。”赫爾忒回答。
“那我是擁有了那朵花嗎?”
赫爾忒被問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莫名有些惱怒,“這種事有區别嗎?”
“你連假設都沒做好,那麼這就是一個不成熟的問題,一個不成熟的問題,那這個問題的結果就不會成立。”
赫爾忒一時無語,就聽庫洛洛的聲音沉默半晌之後又響了起來,“我不會拒絕任何東西。如果那朵花我看着順眼,别人給我,我還是會要的,但可能聞過一下之後就扔掉了,畢竟我還是喜歡通過自己的手得到的東西。”
『哦,也就是說,你還是主動派。』
赫爾忒聽明白了對方話中有話,當然,對大豬蹄子來說,白給的不要也白不要。
『行吧,反正我不會白給。』
赫爾忒放棄和對方探讨問題,準備起身離開這裡。
沒想到她剛準備站起來,竟然猛地被庫洛洛抓住了脖子後面的項圈!他的速度快得仿佛隻在一瞬之間,赫爾忒來不及反抗,就這麼被他勒着脖子拖進了浴缸裡!
“咳咳咳。”
赫爾忒抖着肩膀在那不停地咳嗽,此刻連掙脫束縛的力氣都沒有。她不禁苦笑,這算是她的死穴,也不知道她老姐過去拿自己當貓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這個倒黴的妹妹,有被從後面勒住脖子的一天。
不可以反抗,不允許反抗。這就是她姐留給她的該死的陰影。
赫爾忒怕被庫洛洛發現破綻,于是隻能繃緊身子,啞着嗓子問他要幹嘛。
“你的問題我似乎還沒回答完。”
庫洛洛說,“如果我自己得到一朵花,那我會告訴它,它是我的。我不拒絕任何東西,但我也不想失去任何東西,無論用什麼方式,我會讓它徹底變成我的。”
“你有病吧,花可聽不懂人話。”
庫洛洛沒有接話,他一手勒着赫爾忒的項圈,另外一隻手蛇一樣的攀上了她的大腿,“這裡似乎藏着一個秘密。”
庫洛洛說得溫和,但語氣裡卻透着無盡的冰冷。
赫爾忒當時心裡一涼,因為那裡綁着她的腿環,上面藏了幾把餐桌上擺的刀。
卻也不容她多想,下一秒,庫洛洛突然換了個姿.勢,一把将她按進了水裡!
事出突然,赫爾忒來不及閉氣,猛地就嗆進去好幾口洗澡水。
其實她的水性不賴,但這個時候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整個頭都被按進了水裡,鼻子磕到了浴缸上,她的五官神經非常敏感,一時間淚水洗澡水糊了滿臉。
“繼續回答你的問題。”
庫洛洛把赫爾忒從水中拽了出來,片刻喘息之後,又把她按進了水裡。
惡魔,這王八蛋絕對是個惡魔。赫爾忒在心中就罵。
“我還記得,旅團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庫洛洛溫柔地說,眼神冰冷,“你拿着那把刀,意氣風發,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強勢。我當時在想,明明你長得不賴,為什麼那時我會這麼厭惡你。”
『我也煩你』
赫爾忒想怼他,可完全沒這力氣,她咬着牙,一隻手緊緊抓住浴缸的邊緣,另外一隻手從裙下抽出刀,胡亂地就向庫洛洛身上捅去。
赫爾忒怪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她原本想在蹲下來的時候找機會捅對方大腿上的動脈的。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總盯着庫洛洛的大腿,可赫爾忒沒辦法,會念的不會念的老手們都有一個習慣,就是他們會把自己的脖子和胸口盯的特别緊。
捅庫洛洛的脖子或者心髒,赫爾忒連想的機會都沒有。
手上的刀被庫洛洛奪了過去,它被随意抛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對方放赫爾忒喘了口氣,随後,便再一次把她按進了水中,庫洛洛這一次更為用力,連膝蓋都頂在了赫爾忒的背上。
“後來你殺了她,我看你提着刀,背後的東西陰沉如海。那時我就明白了,我厭惡的似乎不是你,而是你背後的東西。”
赫爾忒的大腦一片空白,她隻覺得自己已經達到了極限,這種窒息的感覺裹挾着絕望,似乎要把她徹底吞滅。
她記憶力不好什麼都想不起來,偏偏庫洛洛心思深沉,寥寥幾句赫爾忒根本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我……不……懂。”
赫爾忒隻扯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