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宋嬷嬷腿傷後,出宮休養,一晃幾個月過去了,想來是傷病痊愈,故此回宮。
說了幾句話,萬朝霞回屋更換衣袍,這個時辰景成帝在宣政殿議事,奉茶處也有秦靜蘭守着,她便打算去看望宋嬷嬷,剛走出角門,萬朝霞想了一想,又回屋找出一匣子點心,複又往宋嬷嬷的住處去了。
宋嬷嬷住在乾明宮西南角的一個小院子裡,院子裡還住着幾個老嬷嬷和宮女們,萬朝霞走進院兒裡,有個小宮女正在洗頭,那宋嬷嬷則是坐在竹椅上,手裡不緊不慢的挽着線團兒。
她看到萬朝霞,慈愛的沖她招手,萬朝霞走過去,朝她行禮,說道,“您老人家這回遭了大罪,腿腳可都好全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宋嬷嬷年事已高,人老最怕摔,她這回去養傷,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她的位置,不想宋嬷嬷又回來了。
宋嬷嬷笑道,“走路不礙事,我這老骨頭還想多伺候皇上幾年呢。”
萬朝霞說道,“可不是麼,我們乾明宮少不了嬷嬷您呐。”
她坐在宋嬷嬷旁邊的小闆凳上,送出點心說道,“我知道您老人家什麼好東西都吃過,這是我的小心意,宮外不值錢的零嘴兒,比不得宮裡做得好。”
宋嬷嬷看了一眼,匣子上打着和瑞記的标志,光是這匣子點心就得她小半個月的月錢。
宋嬷嬷便道,“你能來看我就有心了,何需你破費。”
萬朝霞微微一笑,幫着宋嬷嬷一起挽線團,宋嬷嬷說道,“我見着你們奉茶處來的新人了,性子還算穩重,高公公挑得人不錯。”
萬朝霞擡頭看她,抿唇笑道,“嬷嬷說得是,靜蘭當差用心,和我們姐妹們相處得也好。”
她挽了一個線團兒,放回筐裡,又拿起一團線來挽,嘴裡還說道,“嬷嬷剛回宮,隻怕還不知道,南陽殿的吳嬷嬷要告老離宮了。”
宋嬷嬷挽線的動作停下來,她驚訝的說道,“果真?”
萬朝霞颔首,她輕聲歎氣說道,“吳嬷嬷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好,早就有離宮的想法,隻是一來舍不得,二來接手南陽殿的沒有合适人選,就這麼拖着,前不久,宮裡總算放人了,我聽說她端午前後就要走。”
宋嬷嬷不免有些唏噓,她們都在宮裡當差,有些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情誼,如今随着年歲大了,竟是見一面少一面。
“這宮裡說得上話的老人兒越來越少,她這一走,我越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萬朝霞緩緩說道,“我從進宮以來,便一直由吳嬷嬷帶着我,受她照拂頗多,不說嬷嬷你和她是老姐妹,就是我這心裡也不好受。”
宋嬷嬷搖了搖頭,她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萬朝霞一語不發,隻默默挽着線團兒,不久,各樣兒絲線都理好,萬朝霞又進屋尋出一個麻布口袋,将線團好整整齊齊的放好,隻待要用時自取即是。
做完這些事,日頭已升到頭頂,快要到景成帝下朝的時辰,萬朝霞也該回去,臨走前,她對宋嬷嬷說道,“嬷嬷,我有件事求你。”
宋嬷嬷似笑非笑的說,“什麼事,你說吧。”
萬朝霞道,“吳嬷嬷離宮後,南陽殿掌事的缺就空着,我有個好姐妹,如今是五品的官職,就在南陽殿當差,按說她這資曆也夠了,隻是我先前試探高總管的口風,他似乎有自己中意的人。”
宋嬷嬷忍不住笑了幾聲,她拿手指戳着萬朝霞的額頭,“真是好大的口氣,你進宮才多少年,就敢去探那老家夥的底?”
萬朝霞滿臉通紅,她擺低姿态,說道,“嬷嬷,我年輕不懂事,你就當是指點我吧。”
“也罷,我看出來了,你今日不是專程來看我,是來給你好姐妹讨人情的呢。”宋嬷嬷假意說道。
萬朝霞連忙說道,“是來看嬷嬷的,也是來給我姐妹讨人情的。”
原先她跟着吳嬷嬷當差,素來知道她輕易不肯求人,恐怕拉不下臉來找宋嬷嬷說情,付青兒在宋嬷嬷跟前兒又說不話,萬朝霞思來想去,也隻有求到宋嬷嬷面前方才有轉機。
宋嬷嬷對萬朝霞說道,“這裡面有你不知道的緣由,罷了,我就舍了這張老臉,替你從中說和,至于能不能成,就全看你那姐妹的造化。”
萬朝霞大喜過望,替付青兒向宋嬷嬷再三道謝,宋嬷嬷沖她擺手,隻道,“快回去吧,别耽誤差事。“
萬朝霞向宋嬷嬷屈膝行禮,離開西小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