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呼吸愈發弱,正當瓊華要動手撕下顧離的臉,孟昭掙紮着,虛焦的視線,再次聚焦在瓊華的脖頸。
她趁瓊華不注意,靈力打在瓊華脖頸挂着的玉髓,玉髓發出白光罩住瓊華。
瓊華吐出一口鮮血,兩人滾落在地,艱難撐起身子看向瓊華。
孟昭連忙爬起來,再次施咒,玉髓更加亮。挂在孟昭腰間的虎玉脫落,懸浮到瓊華上空,酒樓的黑氣慢慢消散。
等瓊華再擡眸時,眼眸已一片清明。
那雙眼眸毫無情緒起伏,靜靜望着孟昭,孟昭吐出大量鮮血,進來的夜羽瞧見,拉住孟昭的手把脈。
白澤向前,擋住瓊華的視線,神力探尋瓊華的神識,察覺不到任何異樣,歎息:“顧離說,你被心魔所控,如今覺得如何?”
瓊華緩緩搖頭,想要扯下玉髓被白澤攔住:“你的心智不穩,情緒一波動便容易被心魔所控,上面有我主人的神識,可以幫助你,萬不可摘下。”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玉髓,瓊華望向酒樓各處,滿地屍身。
白澤随着瓊華的視線望去,動作一僵,滿地的屍身如同記憶中的模樣,鮮血流淌,浸濕鞋襪。
他渾身發顫,耳邊殘存着醉酒之人的冷笑。神海中,他掀開酒桶,看到發脹的五官……
清瀾神君喜酒,常常帶着白澤奔走各地,尋找酒方。
那日,他如同往常那般,從主人身邊帶走白澤。他笑着,抱着白澤到一片長滿扶桑的地界,拿出鏟子,将珍藏多年的酒罐挖出。
他擡起手,抱了一下酒罐,才緩緩松開,讓白澤幫忙一同将酒罐搬到主人那邊。
白澤習以為常,以為清瀾神君又向主人吹捧他的酒,想讓主人嘗嘗他珍藏多年的酒有多美味。
他是那樣想的,清瀾神君也是這般說的。
酒罐一大半都挪動到主人那邊,還剩下一半清瀾神君打算過幾日再挪,他聽聞三界有處地界釀出來的酒極其美味,打算前去尋找,回來之時再挪酒。
那次,清瀾神君沒有帶上白澤。
走之前,他逗弄着白澤,不停揉動白虎的毛發。
白虎晃了晃腦袋,清瀾神君笑了,神情溫和:“小白澤,你馬上要化形了。”
聽見白虎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響,清瀾神君笑得更開心,手中出現一壺酒:“這是我為阿澤準備的化形禮,此去尋酒,不知幾日能回,怕是趕不及送你。這酒,等到你化形之日,你再挖出來可好?”
說完,清瀾神君便找到一棵扶桑樹。他拿出常用的發帶綁在樹幹上,一人一虎蹲在樹旁,還沒等清瀾神君鏟土,白澤便興奮地用雙爪刨開土。
“也罷,若那日,你自己來挖,怕是不能埋太深。”清瀾神君揉了揉白虎毛發,将酒放入小坑中,白澤用爪子抓土鋪上。
“小白澤,我不在的日子裡,你要護好華華,知道嗎?”
白澤任由清瀾神君捏他臉頰,眨着靈動的雙眸,點了點頭。
“華華一難過,就喜歡躲在那幾個地方,你可還記得在哪?”
白澤繼續點頭。
“若我不在的時候,華華又難過了,你一定要找到她,學着我之前那般哄她。若是你不知道如何哄,就抱抱她,陪在她的身邊。”
白澤繼續點頭。
“還有……小白澤,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念頭。”
白澤繼續點頭,似乎不太懂清瀾神君的言語,他歪着頭,看着清瀾神君,希望他能解釋。
“小白澤長大啦,能幫阿兄分擔了。”他起身,最後揉了揉白澤的腦袋,白澤仰頭,鼻尖湊近他的手。
他後退一步,腰間的酒壺晃動,他笑着朝白澤揮手,朝着光亮的地方走。風吹起他的發帶,讓他整個人看着輕飄飄的,亦如他灑脫的個性。
“小白澤,等着我回來。”
他在光中消失,隻留下這一句話。
後來,化形之日,清瀾神君沒有出現。
再後來,白澤隻見到一排酒罐。
“同族相殺,隻為永生,如今這般的下場,都不夠償還他們手中的罪孽。”白澤視線落在還活着的人身上,他捏訣,被孟昭抓住手。
“剩下的人,交給天帝處理。”
白澤掩蓋住眸中的殺意,輕輕點頭。
天兵帶來一陣喧鬧,酒樓不遠處的秋千晃動,月光下,瓊華肅殺之氣被淡化許多。白澤坐到她的身邊:“瓊華,你怎麼了?”
“白澤,你的主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的主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若是你的主人殺過許多人,你也會覺得,她很好?”
白澤握着秋千繩,秋千晃動,風吹起他的發梢:“瓊華是覺得,今日你的行為過于殘忍?”
“不,我聽見他們同族相食,隻想折磨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更想讓他們也變成藥酒。”
月光似乎灑了一層餘晖在白澤的眼中,他眨眼,淚光消散。他腦袋低垂,嘴角揚起苦澀的笑:“瓊華,是不是人總是在追求得不到的東西?”
見瓊華沒有回答,白澤一腳踩着草坪,秋千不再晃動。
“我的主人,她第一次殺的人,是她花了數日,在倒塌的石塊下,救出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