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主人的爹爹剛剛隕落，主人一直處于消沉的情緒中，直到她救下那個小孩。那個小孩受傷極重，本來是撐不到主人找到她。她對活着的意志力，讓主人稍微走出爹爹離世的陰霾。”

“後來，主人親手殺了她。”

“再後來，為了活下去，主人殺了很多人。”

“這種混亂的世道下，很難分清對錯，也很難分清好壞。主人救了很多人，也殺了很多人。”

“有人覺得她是救世主，有人覺得她是奪命的惡鬼，有人誓死追随她，也有人想盡辦法要殺了她。”

“無論世人眼中，她是什麼樣，都不會改變我對主人的想法。在我心中，她始終是最好的。”

“後來你的主人因何獨困于柒熙池，不願踏出一步？”瓊華對上他的視線，緩緩開口。

生機即将泯滅的村落，在白澤的沉默中更加寂靜。

“或是，我該問你，白澤，為何你的主人抛下你。”

望着與主人一模一樣的臉，白澤再次沉默。

“白澤，你無比清楚，我的心魔是你的主人。”

“今日，她隻一瞬便能控制我，突破天道控制，操控魔氣殺人。我被她替代，不過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你是要幫她還是幫我？”

“主人真身藏于混沌，我也不知道為何你的心魔會是主人，更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被替代。隻是……我惹主人不高興，她讓我失去過往記憶，直到遇到孟昭，我才想起一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

“遇到孟昭才想起？”瓊華蹙眉，被心魔所控時，心魔差點殺了孟昭。

“孟昭帶着你身上這個玉穗，裡面有主人的神識，那次孟昭為了救慕寒舟找到我，從那以後我便開始恢複記憶。”

“你的主人身邊，可有長得與顧離相像的人？”

神海傳來劇烈的疼痛，白澤蹙眉，揉了揉太陽穴，搖了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箫聲響起，遠處出現黃綠色的光芒。

兩人朝着箫聲的方向走去，紅衣随風飄起，顧離額間閃爍淡淡神印。

他站在天兵前方，似是引領者。螢火蟲的微光一晃一晃的，壓不住黑夜的寂寥，荒蕪的村落讓單一的箫聲更加凄涼。

那抹紅色随風飄動，如同快要熄滅的火光，仿若下一刻就會被黑暗吞噬。

似是察覺瓊華的視線，箫聲停止，顧離回頭。

指尖握緊長箫，風吹起他的發梢。月光下，他的神色更加溫和。

明明顧離在她面前穿過許多次紅衣，但此時的紅衣在他柔和的面容下顯得突兀。他靜靜地望着瓊華，眼裡摻雜太多情緒。

有眷戀，有不舍，有悲傷，還有抑制不住的愛意。

他們的對視似乎跨越漫長的歲月，帶着幾分疏離與纏綿。

下一刻，顧離綻開明媚笑容，揮着手，朝她跑來。

明眸微動，連同紅衣都熱烈起來。他喘勻氣，安靜地看着瓊華。

“阿離在做什麼？”瓊華笑着，看着顧離額間的神印一點點消失。

還沒等顧離說什麼，夜羽愁眉苦臉地走過來：“天兵害怕此處生機斷絕，最好能引來生靈居住，顧離說鶴軒教他如何引來生靈，所以才引來這些螢火蟲。”

随後便是夜羽對瓊華的心聲：“瓊華，鶴軒可沒教他吹箫，會吹箫的是容景。他的記憶……”

“是呀，我還未用過鶴軒這個術法。沒想到今日第一次試，便引來如此多的生靈。”顧離眼睛亮亮的，瓊華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臉頰。

冰涼的指尖竟灼熱他的臉頰，耳邊隻能聽清瓊華的聲音：“我們的阿離最厲害了。”

顧離愣怔一瞬，鑽入瓊華懷中，蹭着瓊華的脖頸。他很開心，因為瓊華剛才說的是：“我們”。

身旁三人互看幾眼，也笑了。顧離想到他們都在，連忙松開摟住腰的手。

“仙帝，今日是月圓之夜。人間話本常說，月圓之日，隻要擡頭望月，便能見到朝思暮想的人。”

“方才我仰頭望向明月，低頭便見到了你。”

大家沒眼看顧離嬌羞的模樣，都回頭朝天兵的方向走去，瓊華笑了，揉了揉他的發頂，牽着他，與大家一同往前走。

白澤停在森林入口，開始施咒。破敗的屍身變成點點白光，慢慢彙聚，瞬間白光籠罩住整個森林。

“你替他們收屍，到了忘川他們也無法往生。若是因怨變成厲鬼，又是一場望不到頭的折磨。”孟昭緩緩開口，白光照亮每個人的眼睛。

瓊華松開顧離的手，施咒，幽藍的眼眸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泊，讓人感知不到溫度。青龍盤旋在空中，圓月染上一抹血色。

知曉瓊華念的咒語，衆人退後一步，一同施咒幫助瓊華。

顧離蹙眉，望着她漸漸染血的衣裙，額間的神印一閃一閃，他甩手，長箫彙聚靈力輸送給瓊華。

巨大的陣法包裹住在場的每一個人，陣法的中心，早已看不清瓊華衣裙原本的色澤。她垂下手，鮮血滴入陣法之中，青龍在空中發出輕輕的龍鳴，白光消散，變成點點星光飄向忘川的方向。

“去忘川再尋往生吧。這次，莫要再投錯人家。”瓊華望着白光彙聚的星河，輕輕地說道。

陣法消散，陣法中央站着一個血人，夜羽扶住她，顫抖的指尖不停給她輸送靈力。瓊華壓住他的手，再次捏訣，霎時村落原本的結界消散，野獸的嚎叫打破村落的寂靜。

“便讓一切從頭開始吧。”

白澤眼眸微動，望向瓊華，一切真的能重新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