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夢鈴随風往後飄動，白澤耳朵一動，清脆的鈴聲傳入耳中。白澤仰頭，篝火下，女子拿着捕夢鈴，平靜的眼眸與他相碰，火星子在風中飄散，光輝漸漸消散。

“給白澤的？”夜羽見白澤失神的模樣，替他從瓊華手中接過，捕夢鈴的羽毛撓過白澤的眼眸，擦去他眼角的淚。

魚身在火上炙烤，油脂掉入篝火中，滋滋作響。孟昭招呼幾人坐下，擺出一副地圖。此時一隻仙鶴停在水中，顧離回眸，擡手，隻見那隻仙鶴變成紙鶴停在他的手心。

“孟姑娘，該是你讓忠銘去辦的事有着落。”顧離将紙鶴遞給孟昭，孟昭接過，拆開，上面的字迹在孟昭讀完後便慢慢消散。

孟昭用靈力圈出地圖上幾處地界：“按忠銘所述，通往九蒼境與凡界的這幾處，已無生機。”

魔氣吞噬之處，便會生靈塗炭，萬物消散，了無生機。

“我覺得，魔神馬上要複蘇了。”孟昭眸色一黯，指着這幾個位置，繼續說道：“你們看，三界所充斥魔氣的地方，像不像一個陣法？”

衆人背後一涼，顧離蹙眉：“也就是說，這個陣法現在已經完成了？”

“魔神會在陣眼複蘇？”夜羽對上孟昭的神情，眼中有了恐懼。别說魔神，就是現在與魔神簽訂契約的聶星他們都奈何不了，更何況是魔神？

“想找到陣眼，不是易事。”白澤眉頭蹙緊，接過孟昭手中的地圖，孟昭點頭，摩挲下巴，看向瓊華。

“雖說陣眼不易尋查，但陣法的完成與魔神複蘇之間還有段時間，我們可以破壞陣法，延長複蘇的時間，或是以此壓制魔神魔氣。”白澤打斷孟昭的思緒，孟昭聽他這樣說，視線落在白澤身上。

白澤思索着，正想繼續說什麼，被一直沉默的瓊華打斷。

“陣法，還未完成。但，魔神已然複蘇。”一陣風吹過，鈴铛聲環繞，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朦胧的月色下，大霧四起，幾人踏過荒野，進入森林。

視野一片漆黑，冰涼的觸感落在顧離額間，顧離眨眼，側身，擡眸朝樹上望去，生鏽的鈎子挂着滿是水泡皮膚皺襞的斷臂。

過度的驚吓讓他無法言語，他後撤一步，扭頭，與晃蕩的頭骨對上，腐肉艱難地挂在雪白的顱骨，凸出的眼球沒有聚焦，眼角滿是黃色的膿液。

他曾經見過人間的蘋果樹，血紅的蘋果挂在樹上，好看又香甜。如今滿樹帶血的頭骨，就如一顆顆蘋果挂在樹上。顧離顫抖，撞入瓊華的懷中，瓊華捂住顧離的雙眸：“阿離，别怕。”

幾人也看過來，夜羽掐訣，浮動的火光，照亮整片森林。樹上要麼挂着分割的四肢，要麼就是一個個頭顱。

瓊華眯眼，四周無比安靜，毫無生機。

耳邊傳來一聲巨響，白澤雙手抱頭，神情痛苦。神海傳來劇烈疼痛，他微微彎腰，夜羽察覺出他的異樣，扶住他的手臂。

白澤雙眸通紅，恍惚之間，他似乎在追随着誰，忽遠忽近，模糊不清。

“白澤，你怎麼了？”

見孟昭看來，白澤輕輕搖頭。

白布将顧離的眼眸遮擋，瓊華牽住他的手，望向白澤：“還能走嗎？”

白澤擡頭，望着瓊華的側顔，心中的難受壓下，緩緩直起身。瓊華沒再說什麼，繼續向前。

夜羽攙扶白澤，孟昭走在最後，探尋四周的情形。白澤直勾勾盯着瓊華的背影，明明無數次确認瓊華不是神君，為何他覺得瓊華如今越發像神君後來的模樣？

良久，幾人才走出荒無人煙的森林，看見一條蜿蜒的小路。随着小路走去，一層層白霧中，隐約有個村落。

黑藍色的天空襯得守村人的臉色陰沉，瓊華側身，村中每戶人家都挂着醒目的紅燈籠，隻是這紅燈籠看着有些不同。

白霧四起，再散開之時，無數人站在門口，靜靜盯着四人。

他們的眼睛失焦，嘴角浮現詭異的笑容，機械地動着身子。夜羽縮到白澤身後，那些人轉身的動作十分詭異。

“是傀儡術。”孟昭扶住夜羽後肩，朝着瓊華輕聲道。

“這村子，沒有活人。”孟昭蹙起眉頭，瓊華擡眸，深藍的眼眸對上門前的傀儡們。

突然，傀儡們再次動了，轉到村落裡側。

傀儡朝前走，瓊華示意跟上，孟昭再次走到最後，推着腿軟的夜羽。

風吹起滿村的符紙，一張張符紙擦過臉頰。燈火通明的屋内，傳出杯酒相碰的聲響，這是個酒樓。

村落裡的房屋都亮着暖黃色的火光，與村落門前灰敗的房屋對比強烈。

一個傀儡指着酒樓後面，瓊華擡眸，神海隐約感知危險和古怪。她快步向前，夜羽摘下顧離的白布。幾人與她穿過一道藍白色的結界，消失在村落中。

再次睜眼，便到酒樓的後廚，後廚的人皆被瓊華打暈。

腳邊的竹筐用白布擋着，案闆上是切到一半的血肉，看不出是什麼生靈。後廚沾染油漬和血腥，散發出腐臭的味道，堆放食材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紅布遮擋。

白皙的手扯下紅布，數個牢籠映入眼簾，無數雙眼睛瞧向扯下紅布之人。稚嫩的臉上隻剩下麻木的神情，如同死物。

鈴铛響着，紅光燙着雪白的肌膚，瓊華對上一個孩童的視線，那位孩童也靜靜地盯着她。其他被關在籠中的孩童尚有情緒波動，這個孩童沒有一絲情緒，歪着頭，瞧着瓊華，如同未開智的靈獸。

“嘔！”白澤幹嘔，白虎嗅覺靈敏，它聞到籠中孩童與案闆上的肉是一個味道。他踉跄幾步，摔碎桌上的酒，與清如泉水的酒水不同，這個酒水發黃隐有發酸的臭味。

衆人退後一步，酒水在地上滑動，碎片中蓋住如同豬腦的東西。幾人臉色一白，望向後廚整齊堆放的酒桶。

門外仍一片喧嚣，杯碗相碰，歌聲悠揚。

胃中翻湧，白澤踉跄地跑出去，夜羽跟出去。

碩大的樹下，白澤手撐着樹幹，彎下腰。身後有人叫他，他艱難回頭，撞入一雙通紅的眼眸。

“白澤，哥哥呢？”

見他不回答，那與瓊華一模一樣的臉，再次出聲：“白澤，我的阿兄呢？”

滾落的酒壺卡在白澤腳下，酒水順着壺口流出，浸濕鞋襪。殷紅的心髒緩緩從壺中掉出，一群醉酒的人互相靠着，他們抱着酒桶，指着兩人大笑，蓋過神君的抽泣。

“我阿兄呢？”神君眼眸微撇，視線落在醉酒的人，眸中已然毫無情緒。

一人抱起酒壺，不屑一笑。

“清瀾神君喜飲酒，小神君，我們如此敬重他，自是如他所願，你可要一同去找他？”

陰冷的笑聲像是毒蟲爬在兩人身上，白澤渾身顫抖，望向神君的背影。他想抓住她，隻聽她冷冷一笑，劍刺入那人心口，鮮血殷紅裡衣，那人直挺挺倒下，呼吸漸漸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