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自宮内請安回府,剛入府門,便有下人趕着上前禀報說府上來了客。
元煦鮮少跟人走動,更沒什麼人敢登他的門,甫一聽有客來,心内先兀自咯噔一下。
難道是......
卻又聽下人緊接着報說,“是位女客,手裡有府上的牌子,我們便請人在内院等着了。”
有姑娘尋到蘭陵公府,實在不算新鮮事,但有蘭陵公府府牌的,元煦心知,是葉潇兒來了。
元煦一邊暗嘲自己竟猜到那人身上,一邊往内院走。
他十九歲在宮外開府,皇帝允他僻地自建,他心知自己不能離皇帝太遠,隻在距宮城不遠不近的地方,鬧中取靜的選了個三進的宅院重新修整。
跨進内院,果見葉潇兒已在蕩着秋千了。
葉潇兒玩興正濃,見元煦進院,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遠遠便打招呼:“二哥,你回來了!”
說罷腳尖輕快的點地,又蕩了個大旋:“沒想到二哥這般有童心,還在院子裡安置了秋千,真好玩!”
元煦年幼時,母親尚清醒的時候曾推着他蕩秋千,自那之後,這秋千便成了他托物思人的物件,開府不久,便親手做了一架放在院中。
這些當然不方便解釋,元煦隻含糊回道,“院子裡有個秋千顯得熱鬧些”。
說完便吩咐下人在涼亭下擺了瓜果糕點。
葉潇兒玩了一陣才肯下來,還沒等元煦問她的來意,葉潇兒卻先眨眨眼開口打趣:“我還以為,今日二哥又要在外過夜了,我等不到人了呢。”
元煦立時明白,這是在說那日他赴江延舟邀宴,一夜未歸的事。
——
那日早上醒來後,他正懊悔醉酒事,卻見江延舟已端了醒酒湯推門而入。
江延舟本想吓唬他說:你昨夜就是我的人了。
但見元煦臉上一閃而過的窘迫,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不必多想,我可不會做趁人之危的事,不過——”
江延舟還是忍不住逗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對我,可就......”,語氣表情是十二萬分的扭捏暧昧。
元煦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我對你?......做什麼了嗎?”
江延舟看他果然上當,心内暗笑,喝醉酒不記事的人,最怕酒醒後發現自己做了什麼難堪的事,尤其是像蘭陵公這樣的人物,若是知道自己醉後丢醜,那反應該多有趣!
元煦确實是第一次這樣醉倒,饒是強裝鎮定,心内也略略發慌。
他隻隐約記得江延舟的臉湊自己越來越近......,難不成,是自己湊上去的......
想到這裡已是如坐針氈。
又聽江延舟委屈道,“你對我可就心狠了......”
江延舟說完,見對面人臉上已微微泛紅,卻還是一臉認真等着自己的下文。
第一次見元煦這幅局促慌亂又強裝鎮定的樣子,不知怎的,江延舟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隻受驚的鹿,竟不防備地失神了一刻,才又換了個正經的語調繼續道:
“你這二話不說倒頭就睡,我又不忍你睡那張貴妃榻,便将你抱到這客房的高床軟枕來睡了。”
江延舟舀了一勺醒酒湯遞到元煦唇邊,似暧昧似調侃道:“蘭陵公看起來這麼瘦,抱起來可不輕呢。”
知道自己昨夜并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元煦緊繃的心弦也松泛下來。
連帶江延舟的調侃也不放在心上,隻從他手裡接過醒酒湯,臉上已恢複了日常的從容,道:“麻煩世子了,我自己來吧。”
——
葉潇兒怎知他那一夜未歸,竟是跟西平侯世子共醉一處,隻欣慰道:
“無論那晚跟你在一起的是誰,我都要謝謝他呢,你空有個風流小白臉的名聲,可誰知你處處拘着,不肯出半點差池,我看着都累,難得你肯跟那人醉在一處,讓自己放松一回。”
元煦見她說的着實情真意切,心内也着實感動。
雖然看上去是他在荷花池救了葉潇兒一命,可事實上,他來上京這麼多年,反而是多虧葉家,才給他孤冷的質子生涯裡平添了一絲溫情。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元煦才想起正題,畢竟葉潇兒想找他閑聊,首選的地方是仙樂居,剛要問明來意,又想到今日是十五,先擡頭看了看天,略疑惑道:
“今日你們不是去昙華寺祈福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元煦的二哥早夭後,葉夫人便信了佛,除了在府上特設了牌位,每逢初一十五還要到京郊的昙華寺上香祈福,葉潇兒陪着,每次來回總要大半日的時間。
“今日本是要去的”,葉潇兒斂了面上的輕快之色,悶悶道:“可昙華寺的住持被抓了,眼下昙華寺讓刑部給貼了封條,我娘今日便在府上吃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