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班長和娜塔莎結婚了。”
“我知道。”你停頓一下,後輕聲說,“等都先結束吧,零。”
降谷零也無言了小會兒,然後再次正色地看你。
他說:“組織内網裡,沒有金麥酒的檔案。”
你緘默兩秒,問:“這樣不好嗎?”
“可你剛才自己也說,他們最重要的東西,往往都不放電腦裡。”
你怔了怔。
他起身離開沙發。
你下意識地擡頭,帶上一個習慣性的笑臉。
降谷零停在你面前,看到你的表情時,露出不滿。
“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出這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你一愣。
“诶?”
“拿槍指我腦袋上的感覺如何?”
“什麼?”你反應了下,才明白他說的是那次唯一的合作。神色放松,真誠地反饋,“爽爆了。”
他低罵你一聲今晚不知說了多少遍的“混蛋”。
你反過來問他:“剛打我的兩拳,夠解氣不?”
“艹,不夠。”
“不夠也沒有了。”
在你以為,他又要說聲“混蛋”時,他突然認真地叫了你一聲“晉川”。
“逼你回憶了些不好的事,是我太着急。去年,在得知你消息時,我不在日本,一直後悔沒趕回來和你告别。回國後,我打聽到位置,去看了兩次——”
你:“才兩次?”
降谷零:“……”
被打岔後忽然有點說不下去,組織半天也沒重組起語言,一下懊惱得磨起牙。
“你這家夥——”
“謝謝你,零零。”你離開沙發,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
對方頓時好似洩氣的皮球。面色緩和後,用紫灰色的下垂眼憂郁地看你。
“所以,”你趁機問,“你到底是怎麼知道?”
他搖頭。
“不能說,現在還不行。”
你的眼神微沉,面上表現出遺憾和妥協。
“好吧。”
“不要瞎想……也别再一個人跑掉。”
降谷零上前抱你,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後背。
“有什麼,我們能一起面對。”
你的視線,越過金發好友結實而挺拔的肩膀,投落别處。
對方也正看着這邊,在目光對上的瞬間,向你微微一笑。
“……”
“hiro。”
降谷零望向幼馴染,以眼神示意。
諸伏景光回頭看你。
“枝和,廚房裡還有溫水。”
他倆有話要聊。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盤腿坐在他坐過的單人沙發上,安撫聽到動靜醒過來的呼噜,沒有跟去玄關。
在玄關換鞋的人突然轉頭。
“現在,還在口袋裡放根火腿腸嗎?”
你搖了搖頭。
“不會了。不是已經有人在替我做嗎?”
“為什麼?那本身就是你的習慣。”
門被“咔哒”輕輕帶上。
客廳裡恢複捶門聲出現前的平靜,他們的腳步在前院漸行漸遠。呼噜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
“嘤,嘤。”
你遲鈍地低頭,注意到,伸手撫摸金毛犬湊過來拱你小腿的腦袋。
“……噓,沒有火腿腸哦。”
從房子裡出來,二人離開居民區,一路走到附近公園,到一片相對隐秘的樹林後方。
“他耳朵好,我們再走遠點。”
“差不多了,這裡可以。”諸伏景光停住腳步,叫住還要繼續往前走的幼馴染。
被叫住的人停了下來,環顧圈周圍,确認無人,才轉身往回走。皮鞋緩慢地踩在樹枝和泥土之上,他停在不遠處,一棵樹旁,低垂着頭,背靠在樹幹上。
一路發酵的沉默延續到這裡,連穿過樹梢的風都被按下靜止鍵。
“太突然了,hiro。”
降谷零抓了把自己頭發,有些挫敗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該以什麼樣的心情看他。把我認識的晉川,和一個冷血、殘忍的代号劃等号?這真的,實在太——”
他洩氣地垂下手臂,擡頭看向面前的人。
“幸虧有你攔住我,否則我就要揪着他的領子,問為什麼了。居然還是隻有發火,才能讓他說點什麼……”
最終化為了聲歎氣。
“笨蛋。”
不知道是說那個這麼多年,仍會因他的怒氣不知所措的人,還是在說自己。
諸伏景光靜了靜,開口:
“對不起。”
“突然說什麼對不起?”
“我其實可以在更早的時候,讓你知道。”
降谷零皺眉,不願意聽到他在這件事上的自責:“不用道歉,hiro,你不說肯定有你的理由。而且,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家夥肯定求你别說,你向來拒絕不了他半點。”
被吐槽的人默默認下。
說的人,因為自己自然而然說出口的後半句一愣,随之回憶起什麼,神情漸漸舒緩。他收回向前伸的一隻腳站直,聳聳肩,道:“我不也有線索沒立馬告訴你嗎?關于phoenix,我本想等查清楚後再說。”
停頓兩秒,他又裝不經意問,
“你是已經知道很久了?”
諸伏景光回答道:“庫拉索闖進警察廳那次,事情結束時。”
降谷零在心裡算了算自己知道Phoenix的時間,把快脫口而出的“居然這麼久”咽回肚子裡。
“咳,既然現在都已經知道了,那麼就翻篇吧……所以,你們現在到哪一步,是什麼關系?”
“一直以來的長久關系。”
金發公安在被樹叢擋完了遠處路燈光線的昏暗環境裡,看着略作思考後,說出這句話的幼馴染,有個問題,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hiro,你是用多久,消化的這件事?”
“不記得了。”諸伏景光也找了棵樹靠上,手插在兜裡,平靜地答,“從得到消息,到站在他的碑前。”
降谷零沒說話了。
上方搖曳的樹聲忽然變清晰,沙沙的伴奏聲,讓躍過樹梢的月光,像踩着晚風,翩然而至。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
“CIA當時隐瞞了真實情況,向我的上級送上一張枝和的原貌畫像,請求我方協助尋人。我已經盡量拖延時間,先他們一步,找到枝和,但看來,他們還是有其他辦法把人找到。”
“他們來者不善。”
諸伏景光閉眼,掐了掐眉心,認同:“枝和說的應該沒錯,因為那名卧底。CIA掌握的枝和情報很可能是他送出,他有段時間裡,和枝和走得很近。”
“我的情報裡,金麥跟組織裡所有人都保持距離。”
“也有例外。貝爾摩德,還有一個少年。”
“法國人?”
“你見過了?”
“他和毛利小五郎的女兒在同一個班裡,沒有代号。”
降谷零沉默了一會兒,說,“野格聖鹿是被下令解決。”
諸伏景光跟着陷入思考,但最終隻能無奈道:“我也不清楚,他從沒跟我提過。今晚是第一次聽他說這個代号。”
“除了野格,晉川跟CIA還有沒有其他糾葛?”
“不清楚……”黑發公安想起什麼,猶豫下後,講道,“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基爾身份。那次我和基爾一起被琴酒抓住,他出面時,先為基爾說情,聽起來對基爾有點了解。”
降谷零摸着下巴思索,說:“不排除,這是他想讓琴酒認為他是在幫基爾,和你沒關系。”
諸伏景光:“……”
“呃,hiro,你懂我意思吧。”後知後覺自己的表達有點不對的單身漢,尴尬地看向好友。
對方回以一個看上去正常的笑容。
“當然。”
随後陷入短暫安靜。
二人對視一眼。
他們都意識到,此刻陷入了信息不足的不理想狀态,就算是降落樹林裡的月光,也填補不了這殘缺片面的情報。
“廳裡的那件事,你知道了吧?”
無需多言,另個人就明白問的是什麼。
“知道,但不知道是誰有能力辦到的。”
“是伊達他們。”已經跟另一邊交換過部分信息的人,眉眼舒展,神色輕松地說道,“他們三人早已經注意到了藏在警視廳裡的蛀蟲,你的上司發現他們私下調查,幹脆将任務秘密派給他們。他們利用已經被琴酒轟炸死的愛爾蘭,把人釣了出來。”
聽到許久未見的老友消息的人感歎:“追蹤到那樣一條潛伏很深的魚,并且完成得如此漂亮,不愧是他們啊。”
降谷零:“解決掉這個,你也算能喘口氣吧。”
諸伏景光拍了拍胸口,做深呼吸。
“呼——喘了一大口氣呢。”
他倆望着彼此,一起笑了,樹冠上的風聲都變溫柔不少。
降谷零說:“我們的動作夠快,趕在了森谷一夫坐飛機逃跑前,在日本境内把人逮着,也從他沒時間銷毀的密室裡,找到了大量他和組織勾結,走私槍支的交易記錄。森谷一夫今早在審訊室裡坦白了,并願意交代另外三個合夥人身份,争取從輕發落。”
“進展很快了。”
“琴酒最近的動向,你有注意到嗎?”
一直紮根在日本區,最能關注組織頭号殺手動向的公安卧底點了下頭。他視線垂落,看着腳下的枯樹枝和混雜雜草的泥土,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如果要在沖繩島上挖出一個地下城,大概能挖多深?”
多年的默契,對方立馬了然。
“我這兩天去一趟。”
“還是先等琴酒離開那吧。”
黑發公安擡起眼,看向了面前的幼馴染,叫了聲名字。
“zero,那個實驗,要拜托你繼續查下去了。你的情報能力比我強,我也隻信任你。”
降谷零一愣。
“我以為,你會想叫我放棄?”
但轉眼他便明白了。
“他什麼也沒說?”
“枝和主動跟我說過很多,但也有很多都沒說。那些他閉口不言的話,我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告訴我,但我不可能再任他自我消磨下去。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諸伏景光說,“這份情報必須求證,十五年前,枝和在離開組織前經曆了什麼,我預感它十分關鍵……它對枝和很重要,那麼對我也是。”
對上幼馴染沉沉的眼神,降谷零瞬間明了。
“你有計劃了?”
果不其然,看見點頭。
降谷零問:“什麼計劃?”
諸伏景光說了自己的計劃。後道:“但還缺少點鍊條。你目前掌握多少?”
“……我在外跑了一圈,沒找到任何有實際價值點的線索,東西被銷毀太幹淨。”
他對這回答沒太失望,算在預料之中。點點頭,說:“枝和其實笃定你不會查到什麼。”
“但我有人證,‘Phoenix’這個信息,是從他那獲得的。隻是這人一直躺在重症室,神智不清,風見說,最近病危通知已經下來了一大摞。”
降谷零說第一句時,便清楚地看到幼馴染的眼睛一亮,臉上浮現驚喜之色。他從聽到對方計劃的那一刻,升起的矛盾與糾結表現在了臉上,此時不禁更加擔心:“你确定嗎,hiro?要知道,一旦做出這個決定,你們的關系,還有你跟他——”
“zero。”
他打斷他,穩了穩自己情緒。
“我家剛出事不久……我要跟高明哥分開,被從長野帶到東京生活。我不願意走,高明哥告訴我說,這是取舍,為了我們的生活,和更好的未來。所以,這也是取舍。”
聽的人隔了很久,才歎息一聲。
“我目前,想不出一個更好的。”雖然沒有多加阻攔,但很不放心。“可那個人現在真的會做到這樣嗎?等一切結束,他才可能坐到位子。hiro,你确定現在就這麼做?”
對方從沉默,到緩緩開口:
“要盡快。到時候,會不隻有美國中情局的人想帶走他。”
黑發藍眼的公安眼神堅定。
“所以,必須成功。”
降谷零低着頭掐眉,忍不住又道:“我還是擔心——”
而當他擡起頭,看到幼馴染的表情,刹那間收住了所有話音。
看了眼遙遠處依稀的燈火,穩下心神。
“我知道了,我會協助你。”
彌漫在心中的霧氣,不知不覺散去。降谷零感覺,今晚的月亮,很像大學時期,某個寫完論文的夜晚,站在陽台上所望見的月亮。普普通通,令人覺得世界甯和。
他拍了拍幼馴染肩膀。剩下的話,都在無言與月色中。
“這時候,要是松田在,忽然想嘗一口他老是咬在嘴裡的煙。”
“松田還在抽?”
“當然,那個煙不離手的家夥。上次碰巧遇到,差點把我的手捏紫。”
“你還記得那晚,你說在天台下遇到枝和……”
——
時間很晚了,回來的人一臉疲倦,換上拖鞋,脫下外套,向明明緊張兮兮,卻佯裝放松的你張開雙臂。
“過來抱抱吧,枝和。”
你在原地扭捏一秒,快步走向懷抱。
諸伏景光将你抱了滿懷,一隻手輕輕掌在你後頸,臉頰貼在你的太陽穴一側。
他說:“我拉不住他,zero進門時抱你的力氣,看起來像要把你鉗碎。他整個人繃得很緊,過來時的碼數飙到120,他那邊很快就又要收到交通部的罰單了——雖然但是,我支持他這麼做。”
你嘟囔:“你當然支持。”
腰間的手臂收緊,把你牢牢摁在懷裡。
“抱緊了,枝和才不會再掉。”
“……你答應過會幫我擋下。”
說話不算話的人坦言道:“我反悔了,決定還是給你點教訓。”
“教訓不是一個月不吃炸雞嗎?”你郁悶地問,“他為什麼打我兩拳?”
“有一拳是幫我出的。”
“?”
“我自己下不了手,可真的很生氣。”
“那你現在消氣了嗎?”
“沒有。這次要多生氣段時間,讓枝和長長記性。”
诶~
你戳了戳理直氣壯的人的腰窩。
“我的慕斯呢?生氣先生。”
對方靜了兩秒,誠懇地道歉:“抱歉枝和,我沒去那家店。”
“好吧,那明天——”
“不過,我幫你預訂了你會更喜歡的一家。zero說他明天下午帶過來,抹茶和草莓的混合口味。”
你一僵,動了動手,想把人推開,但沒推動,反而被摟得更死。
“其實……這也不是一定要吃。”
“不可以,攝入糖分有助傷口的愈合。”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