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再提。”
你從沙發上坐起,表現得沒有異常,在茶幾的煙盒裡摸出根煙點上。
見鬼。
“……”
貝爾摩德那句口型已經做出的“你總要面對”的話被咽了回去,她沉默地落座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看你帽檐下的臉龐被袅袅升起的煙霧模糊遮住。
時間一直流逝到一根煙燃盡,濃郁的女士香煙味道在寂靜的屋子裡彌漫。外賣來了,外賣員站門外禮貌地敲了兩下門後便依照訂單上所寫的,将食物放到台階上離開。屋内的二人誰沒理會門外熱騰騰的午餐,各自抽完一根煙後,剛剛說錯話的人主動開啟話題。
貝爾摩德将煙灰彈盡,掐滅在煙灰缸裡。
她十分難得地對你坦誠道:“琴酒最近的舉動越來越頻,我不放心。”
你還是決定起身去取外賣,她不餓你餓。
“他要找的又不是你的人,你慌什麼勁。”
“那個藥是雪莉負責研發,男孩很可能被再次盯上。”
“你緊張過頭了。”
你打開大門,把門口的外賣袋提進來,擺到茶幾上,邊拆袋子邊說,
“你忘了小偵探現在在名單上已經是死人,而我們自信自大的TOP1先生已經忘記死人的名字。”
食物的香味很快溢出外賣袋,沖淡了空氣裡的煙味。
“你見過他。”對方對你的态度不太滿意,耐着性子說服你,“如果是那個男孩,誰也保不準會出現什麼意外。”
“才不會——”有意外呢。
也不一定。
你想到小偵探變成小小偵探後,變得比以前更加冒失莽撞。
他現在算是真正成為了少年推理漫的主角,小學生的身軀裡藏着靈活的頭腦和勇敢的靈魂,可生活是現實,不是本簡單熱血的漫畫。
你咬着薯條,到嘴邊的話被你拐了彎。
“您可真有意思,放心不下怎麼不自己去看看。”
“你知道我走不開。”
女人撩了撩胸前的金發,帶着試探,“所以?”
你抽出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油漬和鹽。
貝爾摩德的手裡夾着根沒點燃的香煙,靠在沙發上注視你,很有耐心地等待你的答複。
等你把用過的紙巾揉成團,精準地擲進垃圾簍,再從桌上拿起一杯可樂,插上吸管喝了兩口。
“那就麻煩訂張去東京的機票,助理小姐。”
你拿可樂充酒,在對方面前揚了揚,笑吟吟道,
“合作愉快。”
對方盡管之前已經笃定過你的最終決定,在真正聽到後唇角還是不禁上揚,仿佛總算松口氣。
“記得查收郵件。”
她拿起另一杯與你碰杯。
“合作愉快。”
——
兩天後的晚上,你再次翻窗私闖民宅,做臨行前的準備,改頭換面。
“給我捏好看點呀。”
“你回去是辦事,低調為主。”
“那也不要是張四十多歲大叔的臉吧?”
“還是跟上回一樣,你自己挑的。”
“也行。”
一張薄薄的面具被貼到你臉上。
鏡子裡彎眼笑、蒼白得過分的紅發青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顯成熟的陌生面孔。五官柔和的亞洲人長相與亞麻色頭發,消弱了本身的銳氣和病态,變為另種偏向儒雅的溫文爾雅。
嗯,一看就是個有大學問的讀書人。
再換個美瞳就好了。
你滿意地摸摸自己的新面孔,感覺比自己動手化上去的要好太多。
“親愛的姐姐,你這手藝真的傳女不傳男嗎?”你很難不動心道,“如果是祖傳,我也不是很介意改成跟你一個姓。”
對方面不改色地拒絕你。
“我也要留點後手,金麥。”
你一臉遺憾。
“呀,真摳門。”
“聽着,你上次那麼一鬧,徹底登上了CIA内部的重點通緝名單。”
“My pleasure.”
“所以不要随便撕下面具。”
你撇了撇嘴。
“知道。”
“再被抓了我可不負責撈你。”小小的警告完,貝爾摩德又說,“讓蒙斯陪你?”
你撿起沙發上的外套準備走人。
“随便。”
對方靠在窗台邊,語速平穩:
“你把蒙斯保護太好,又一直阻止組織給他代号,那孩子加入了四年,到現在還隻是個小基層。”
“那也是我身邊的小基層。”
“阻攔一個年輕人的成長不是件道德事,他一直很尊重你。”
你不以為意。
“我幹過的不道德事太多了。”
女人順着光,若有所思地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你仿若不察,路過茶幾時又從她的煙盒裡順走兩根昂貴的香煙,一根咬嘴裡,一根夾耳後,又探手去摸打火機。
“你信任他。”
她又用那種你讨厭的、神秘莫測的詭異口吻說着,
“他沒有一個容易獲得别人信任的身份。”
“……”
啧。
這人總喜歡對你刨根問底,把那點好奇心用在不應該的地方。
真是個壞毛病。
你點了火,把冒着星星火光的煙夾在指尖,扭頭看逆光而站的人,不否認地攤手。
随後把手插回了褲兜,頂着張溫雅的假臉,慢吞吞地露出虛僞的笑容,在暗處紅得發黑的眼睛裡沒有溫度,整個人看上去矛盾且扭曲,充斥着原則崩壞的惡意。
“是的,但你想知道原因嗎?”
“……”
貝爾摩德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
你不介意她突然的防備,笑眯着眼,輕飄飄地說:
“我從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那個,懵懂無知地将善良安置在不該安置的人身上的傻瓜蛋子。”
你抽了口煙,徹底地轉身離開。
“貝爾摩德,辜負善良是天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