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結束後,生活又恢複了正常,每天開車上個班打打卡,公司最近也沒什麼事,隻需要在開周會時聽聽上司講廢話,其餘時間基本都可以呆在休息區裡,看看風景喝咖啡,順便摸出手機打幾關遊戲,困了還能睡一覺。由于現在家裡養了隻每天等你回家喂飯遛彎的小金毛,除了早晨不得不早起遛狗外,晚上也不能放嗷嗷待哺的狗子一隻狗在家裡等太久,你去其他三人家裡搭夥蹭飯的次數減少了,從一周八次,直線下滑到一周兩三次,三位警官跟着立馬起疑——于是在你變得反常的第二個星期,萩原挑了晚上十點這個不尴不尬的時間節點,賊兮兮地打電話問你最近是不是都在約會,然而好巧不巧當時你正套着手套給剛解決完生活問題的呼噜撿粑粑,上完廁所就在地上蹭兩下腳掌不管了的狗子見你不走,湊過來還想聞聞這是不是自己拉的。你一把将狗臉推開,臉色複雜地快速把熱乎乎的東西撿進塑料袋,隻能又搬出公司的名頭,跟電話裡的人說“最近在公司裡加班呢”。
呼噜:“汪!”
電話那頭聽見了。
“你們公司裡有狗?”
“啊,是同事在學狗叫呢。”
你盹兒都不打一下,就十分自然地瞎扯掰道,
“他們昨天中午吃飯時玩了局遊戲,有一個玩輸了,被罰在這三天裡見一個人打電話就要過去叫兩聲。”
聽到這匪夷所思的懲罰要求的人可疑地沉默了兩秒,才感歎地說:“小枝和的同事玩的遊戲真有意思。”
你也表示贊同。
“可不是嘛,我覺得下次拉松田一起打遊戲的時候可以安排上——”
“汪!汪!”
“——小牧,不用再叫了,我朋友真以為你是條狗。”
“那小枝和你趕緊回去工作吧,等有空再說。”
“好嘞~”
順利挂斷電話的你拿手中的繩子敲了敲狗腦袋。
“讓你當了回人有什麼好不開心的,别用髒腳扒拉我的白褲子。”
聽不懂人話的金毛犬原地轉了個圈又要精力旺盛地往前跑。
“汪汪!”
“算了,找垃圾桶去。”
好在需要加班、沒時間抽空一起吃飯的不止你一個——咳,雖然你是假的,但他們是真的呀——大概也是因為年初的原因,三位警銜不算小的警官先生不僅開工比你早,加班加的也比你勤:萩原基本除了管理隊内事務外就是跑會議,畢竟他不像之前的松田隊長,有個能随便甩會議的貼心副隊,雖然聽說萩原隊長也甩過不下七八次,但絕對沒上一屆隊長那般頻頻操作;另外兩個在刑事部的也閑不下來,畢竟新年過後,罪犯們跟着活躍起來,他倆成天忙得聯系不上,娜塔莉說,班長最近經常在警局裡熬通宵,為了調查一件大案。
總而言之呀,你們四個各忙各的,最近段時間确實很少有機會全部聚在一起。
但也不是全然沒有。
“這裡這裡!别再往前走了趕緊回頭!”
“哪兒哪兒呀?你就不能站起來揮個手——喔,看到啦~”
熱熱鬧鬧的餐館裡,你總算在靠窗邊的一桌找到戴了副墨鏡、同樣拿着電話正望着自己方向的好友,對方見你終于找到位置後放下手機,招了招手示意你趕緊過來。
你收起手機,靈活地繞過幾張坐滿人的桌子後,來到他們那桌坐下。
坐你對面的松田陣平把已經倒好的茶水推給你,又丢了個無語的眼神。
“老子的手臂都快揮斷了也不見你回頭看眼。”
你接過溫熱的茶杯,抿了一口,笑嘻嘻地解釋:“哎呀,這裡有點大,而且人也好多,所以沒注意到您。”
“你一進來我跟hagi就都看到你了,還以為你也會很快發現我們,結果都快走進人家後廚裡了也沒找着位置,明顯就不在狀态呀,走個路也能不用心。”
嘛嘛,誰走路時不想點事情,一心隻想走路的呀。
“大概是後廚太香,一不小心就走了過去。”
你随口扯了個理由把這話題平安渡過去。
“班長呢?”
萩原研二回答說:“班長去京都參加了一個追悼會,現在在回來的路上,讓我們不用等他了。”
“追悼會?”
“嗯,有個跟班長關系挺不錯的同事去世了。”
對方說着,把小菜碟推到你面前,裡面有你最近愛上了的涼拌海帶絲。
“我記得,松田好像在兩年前也參加過一位認識警察的?”你一邊吸着海帶絲一邊問向對面人。
被你問到的人颔首,姿态放松地向後靠着椅背,一隻手放在桌面上另隻手則搭到了旁邊幼馴染的椅背上。
你感歎道:“你們這職業還真是多災多難呐。”
服務生把菜送上來了。
聽聞你的話後,其中一位率先笑着搖了搖頭。
“好吧,是偶爾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小冒險,”萩原研二語調輕快地說,“比較驚險和刺激,但也不至于像小枝和說的那樣是多災多難吧?”
紫眼睛的警官說話時,舒展的眉宇間有這幾年裡經曆許多後沉澱下來的持重與沉着,但一直以來意氣風發的灑脫和熱血仍在那雙透亮洞察的眼睛裡。
怎麼不是多災多難?
你看了眼對面坐着的,在同個犯人那裡碰壁的一對幼馴染,默默把話咽了下去,低頭扒了口飯。
後來那炸彈犯好像沒再出來過,應該是在等着被小偵探繩之以法。
也最好别出現,不然見一次揍一次,揍到連親媽都認不出她混賬兒子究竟長什麼屎樣,警察隻能通過DNA來鎖定那蠢蛋的社會信息。
嘴裡咬着肉骨頭,身為一個普通市民的你極其陰暗地心想。
“說到這,我前段時間一直在為一個案子忙前忙後。”
哦對了,自從松田進刑事部以後,會在餐桌上講兇殺案件下飯的人就又多了一個。
“還有能難倒我們聰明的松田警官的案子?”
“因為很複雜。”
松田陣平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茶。
“整個案子一共死了六人。”他說,“一個在家全職的妻子,一位身為公司高管的丈夫,妻子的妹妹和哥哥,一名殺手,一位保險員。”
萩原研二直接發現了案情的疑點。
“第六位受害人是保險員?”
除了前面四個是一家,後面兩個聽上去都毫無瓜葛呀。
你放慢了夾菜的速度,跟着集中起注意力,全神貫注地聽他們講案子。
“不是第六個被害,他的死亡時間排在第二,也是第二個被發現的受害者。”松田陣平解釋說,“我那樣說隻是方便你們記住受害人之間的社會關系。這案子剛開始在地方警署的手中,發生在一個月以前,死者是妻子,據當時在場的一家人口供,那天是七歲兒子的生日,他們在家裡慶生時,被三個突然出現的綁匪綁架,妻子被他們撕票,綁匪走後,叫救護車将她送去醫院晚了一步。現場的證據很足,确實是一場惡劣的入室綁架,地方警署找不到綁匪的任何蹤影,所以案子一直沒破。直到一周前接到小區市民報案,說在路邊發現具男屍,緊接又在一棟别墅門口發現一輛滿是血迹的車,别墅裡的大人全死了,橫屍各處,這個案子于是轉到我們手中。”
什麼叫‘大人全死了’?
你的心不由一緊。
不知何時從口袋裡摸出根煙的卷發警官将煙夾在了兩指間,但礙于餐館内禁止吸煙,旁邊路過的服務生已經幾次眼神飄過來,又幽幽飄回去,他隻是習慣性地聞着淡淡的煙味,幫助自己從錯亂糾纏的案件中有條不紊的抽絲剝繭。
“現場的痕迹很瘆人。”
這是他鮮少使用的一個詞。
目光沉沉的警官在平時分享已經處理完的案件時是從容自信的,同伊達航一樣,更喜歡着重分析作案手法和破案思路,但他現在正用一種平靜口吻,近乎平鋪直叙地講述一場任誰也想不到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的案情。
“是一起殺妻騙保案,丈夫缺錢,找來一個殺手團夥籌劃出一場局,和妻子的妹妹聯手騙取妻子死後的巨額保險,但在中途被抓到把柄的殺手屢次索要封口費,又被保險員識破,并進行利用和威脅,後來丈夫忍無可忍,在保險員深夜找上門時将對方亂刀砍死,開車出逃。在他逃跑途中,一直要錢沒拿到的殺手也找上門進行滅口,先殺死了當時躺在女主人床上的妻子妹妹,要去解決屋裡的另一人時,被接到求救電話趕來的妻子哥哥及時拖住,兩人在搏鬥中都受重傷,殺手被一槍擊中心髒死在兒童房的床上,妻子哥哥的屍體在女主人的房間裡發現,躺在地闆上……”
“那個孩子呢?”你不禁追問。
坐斜對面的人幫幼馴染續了杯溫茶,放下茶壺時的聲音有點重,像往你的心頭重重一敲。
“那男孩被他的舅舅藏進衣櫃,又被折返回來的父親找出來。我們誰也不知道父子倆在最後一次談話中說了什麼,但他活下來了,為我們提供出最後的口供。”
萩原研二皺緊着眉,克制地問:“最後的一個受害人是怎麼死的。”
松田陣平扭頭,神色不明地看了看自己的幼馴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