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玻璃杯撞到了櫃角,發出聲響。
你重新擡起軟綿綿的手臂,将杯子放回到原處。
你淡然地道:“不管它。”
貝爾摩德還是提醒你:“那群狼犬随時可能咬上你,之前的那些假身份都别再用。”
“知道。”
“野格也密切接觸過蒙斯,盡管不一定知道蒙斯身份,但安全起見,我會将他帶去其他地方隔離段時間。”
“嗯。”
“……”
女人再次從窗台邊走了過來。
“你這回把蒙斯吓壞了。”
你的目光往門口的方向望了望。
“我很抱歉。”
她将你一直尋找的手機丢過來,正好砸在你蓋了被子的腿上。
“第一天來過兩通電話,被我用你的聲音應付過去。”
你拿起冰涼的手機,按了兩下發現沒反應。
“後來替你關機了。”
你揚了揚手機簡單示意:
“謝了。”
對方沒再說話,僅僅掃了你一眼,便拉開那扇單薄的卧室門走了出去。
門在她身後關上。
“……”
你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手裡的手機。
開機後,沒看裡面的一串未接來電和短信,直接撥通一個電話。
“摩西摩西,班長……”
“貝爾摩德女士!”
門外守着的少年見到從裡面出來的人,連忙停下手裡敲電腦的活兒迎上去,緊張又焦急地問:“我剛剛好像聽見裡面有聲音就沒進去,是金麥醒了嗎?他還好嗎……”
“不用管他。”
少年一愣。
“為什麼?”
貝爾摩德疲憊地捏了捏鼻梁兩側,又點上一支煙。
朱紅的嘴唇叼着白色香煙,袅袅升起的煙霧漸漸模糊了女人成熟而充滿韻味的眉眼,神秘的氣息如同天然長在這女人的骨子裡,每一個字音也皆難以捉摸。
“因為,沒有人能管得了他。”
她吸了一口,拿下煙,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黑色的巨怪在門後沉睡。
“他就是薛定谔的盒子,裡面困着既生又死的靈魂。”
……
由于你一覺睡了三天,雖然這三天時間對你來說毫無感覺,但一醒來就在床上舒舒服服地養了兩天傷,順便體驗了把有孝子伺候病床前的周到服務——小屁孩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勁兒,自從看見你醒來時起就一直跑前跑後的為你送吃送喝,還想幫你更衣如廁來着,仿佛你是高位癱瘓了不能自理——總而言之,舒坦了兩天後,你訂了回程的機票。
正好傷口也消得差不多,已經看不出毛病。
下午的機場人比較多,有來往的航班,準備登機的旅客和前來送機的家屬。
你戴着墨鏡走在前面,身後跟了條替你拖箱的小尾巴,蒙斯亦步亦趨地緊随其後,生怕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與你走散。
當你們走入一片人流較少的等候區,你正邊走邊琢磨卸妝油到底是放到托運箱了還是登機箱裡時,身後一直乖巧得一聲不吭的少年冷不丁的出聲,音量極小地嗡嗡道:
“野格的真實身份是名特工,他暴露了嗎?”
“……”
思路被如此打斷,你放在口袋裡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面上卻依舊維持着淡定自若。
“呐,”你沒有回頭,聲音中聽不出起伏,語氣平和地說,“我以為你要一直憋着不打算問了。”
身後人的呼吸一滞,說話聲也變得更小。
“他已經死了嗎?”
蒙斯努力保持鎮定,可聲線還是在顫抖。
“他那次在安全屋跟我道别離開,之後再也沒見到了。”
你“嗯”了一聲。
“死了。”
機場裡的廣播與嘈雜的人聲都成了你們這段談話的背景音,如同一個透明無形的玻璃罩籠在你們上方,分劃出你們與那些匆匆過客間一步之差卻仿若鴻溝的界限。
“是你……嗎?”
“是我。”
你突然停下轉身,墨鏡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要替他報仇嗎,蒙斯?”
被你突然這麼問了的年輕人一怔,垂下腦袋,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隻是……隻是覺得他教了我十個月,是個很好的老師……”
你深深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從他手中接過行李,繼續向前走。
“那就别忘記他。”
——
蒙斯在愣神時慢了兩步,反應過來後又急匆匆地追上你。
“等等!你也走了,那誰來繼續教我?”
“你早就不用人教了小兔子,你什麼都能懂。”
少年安靜了兩秒,又問:“那我能跟你一塊去日本嗎?聽說日本區一直缺人,龍舌蘭都要被派去了。”
他的問話裡有着明晃晃的期待之情,卻被你想也沒想地拒絕。
“不能,日本可沒有美國安全。”
少年急了:“可你在那裡!”
“渡邊先生。”
替你去辦登機手續的機場工作人員走過來,将機票恭敬地遞到你手裡。
“這是您的機票,起飛時間下午四點四十五,您還有二十分鐘便可以登機。”
“謝謝。”
你接過機票道謝。
機場人員走後,蒙斯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小聲央求道:“金麥,就讓我跟着你走吧……”
哎。
你轉身輕巧地避開那隻伸來想要拉住你胳膊的挽留的手,面對少年臉上逐漸浮現出的失落表情,停頓了下,才問出個聽起來毫不相幹的問題:
“之前忘了問,你是不是比去年長高不少?”
眼淚都已經蓄到眼眶裡的少年被你問得一頭霧水,卻還是用力吸了鼻子,把快掉出來的淚珠憋回去後,老實回答道:
“長了大概……有六、七厘米吧。”
真不愧是年輕呀,果然有潛力的苗子不是靠每天一杯牛奶澆出來的。
你擡手揉了揉少年軟塌塌的頭發,表情比剛才柔和了許多,像照顧一個晚輩那般叮囑:“還可以再長長,你還年輕,繼續按照以往強度訓練,一日三餐多吃點,不用擔心把那女人吃窮。”
蒙斯擡起頭望你。
“金麥,我……”
你放在似懂非懂的少年腦袋上的手落在了其肩膀上,又是不輕不重的一拍,最後留下句意味不明,卻聽起來語重心長的話語。
“再成長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