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的思考有了些許滞澀。
萬一呢?
一念思定,常甯從懷裡取出幾枚金丹,上前厲聲大喊:“放開娘娘!”
藥廬弟子們交換了眼神,當即有幾人離開了陣法,轉而來對付常甯。常甯有些心慌,但又想羽獵營就在後頭,到底有了底氣。正要迎戰,卻聽墨知遙的聲音悠然響起:
“你怎麼來了?”
常甯見墨知遙無礙,自是歡喜,忙道:“娘娘!是靳紹離,他抓走了江叙,如今正與程柯交手,恐怕不好!”
墨知遙輕輕一笑,“總算不藏了。”
說罷,她的身上黑氣溢散,猛然将藤蔓沖開。強大的威壓随後而至,将所有藥廬弟子震倒在地。
在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她踱出幾步,肅然對常甯道:“靳紹離能躲過我的搜尋,必有人為他掩護。江叙應該也在他們手裡。去找到他們。”
不等常甯回應,墨知遙分出三具影骨以作護衛,自己則飛身淩空,去往程柯的所在。
常甯目送她離開,又看了看那三具漆黑的骷髅,不禁無奈。
……去哪裡找?
……
……
雨雲散開,一輪皎月赫然當空。
月照劍鋒,映冷光縱橫;風攜星火,引烈焰綿延。
不覺間,程柯與靳紹離拆過百招,竟仍未分勝負。
靳紹離的臉色煞是難看,眼神裡的厭惡更愈加濃烈。内丹損毀、荒骨斥體,就這麼個半死不活的人,竟是這等難纏……
“你……”靳紹離卸開程柯的劍招,聲音因怒意而濁重斷續,“……你為什麼就不能乖乖去死啊!”言語間,他聚離火在掌,徑直擊向程柯的臉面。
程柯并不躲閃。接下這掌,不過損去一副頭骨,卻能順勢再進一尺,定要削斷靳紹離的一條手臂才罷!
然而,他并未成功。
就在掌力迫近至寸餘之際,靳紹離的身姿陡然一頓,所有力道被生生止住。緊接着,程柯的肩膀被一把抓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被拖拽着後退了數丈。
墨知遙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無奈道:“哪有用臉接招的?”
程柯恍然回頭:“師尊……”
墨知遙沖他笑笑,也沒多言。她繞過程柯,向前幾步,對靳紹離道:“呵,可算抓到你了。”
靳紹離滿目驚駭:“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在這兒?”墨知遙接着他的話道,“你也學了化骨煉,難道沒有參悟移骨瞬行之法?”
靳紹離明白了過來,忿然咬牙。他運轉功法,試圖掙脫“定骼”,但又哪裡掙得脫。
墨知遙斜觑着他:“誰給你的膽子,敢叫我的徒兒去死?”
随此質問,接連幾聲骨裂之響。靳紹離悶哼了一聲,右手臂立時癱軟下來。肱骨、尺骨、桡骨、腕骨、掌骨,便連所有指骨都盡數斷了。
“呵呵……”靳紹離的目光帶着嘲谑,自墨知遙掠過,又落在程柯身上,“果然是師徒情深啊。”
“住口!”程柯上前,執劍便刺。
誰知劍尖抵在靳紹離胸口,卻難進半分。程柯疑惑之時,就見一雙手從靳紹離胸口伸出,将長劍死死抓住,更一寸寸地往外推。
程柯想抽回長劍,幾番努力卻是無果。他直覺危險,索性棄劍後退。
力道一撤,那雙手便也松開,但卻沒有退回靳紹離體内,反倒繼續往外。從小臂到手肘,再至肩胛,轉眼間,一名女子從靳紹離身上分離而出,袅袅婷婷地站定。
這女子的容貌,墨知遙倒是認得。
“霍耘……”墨知遙對着靳紹離點了點頭,“挺有本事啊,能把骸骨傀儡煉成這般。”
“她不是骸骨傀儡!”靳紹離厲聲反駁。
墨知遙沒理他,走向了自己的徒兒,認真道:“瞧瞧,為師說過什麼?親情友愛,都是些絆腳石,你如今可見着了吧。”她搖頭歎氣,身子微微轉向靳紹離,卻不正眼看他,“靳紹離,霍耘的骨頭是我的真骸之一,取出後還殘留着不少修為,是煉化影骨的絕佳材料。你若是納化,不僅能抵消内丹之傷,或許還能一氣突破六境。可你偏偏耽于男女之情,裹足不前,盡做些無用之功,實在可笑。”
靳紹離顯然被觸到了傷處,一雙眼睛因悲痛而泛了紅。他憤恨地看着墨知遙,亦看着墨知遙身旁的程柯:“墨骨,你又如何呢?你為了這個叛徒,又做了多少無用之功?你如今還剩多少真骸和影骨?修為又跌了多少成?你有什麼資格諷刺我?”
墨知遙一臉不屑,根本不把靳紹離的話當回事:“霍耘已經死了,而我徒兒還好好的活着,這個差别暫且不論。就論你我。”她說着,轉身面向了靳紹離,“要想跳脫生死、扭轉命數,唯有精進修為、破境飛升。我救我徒兒,是力所能及。而你的所作所為,是自不量力、舍本逐末。就憑現在的你,便是起死回生的機緣擺在眼前,也斷無法把握!”
這番話似當頭冷水,澆得靳紹離通身冰涼。但他怎能承認,又怎能放棄?他紅着眼,忿然吼道:“你給我閉嘴!閉嘴!”
墨知遙心情正好,才不會閉嘴。
“靳紹離,雖然你的化骨煉是偷學的,但四舍五入也算是入了我積骨洞的門。”她揚眉含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本門門規第一條:尊師重道。為師今天就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