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同樣身着喜服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男人眉目冷峻,鼻梁高挺,薄唇輕抿着,通身氣質極為出衆,同時充斥着濃重的壓迫感,令人心中惴惴,絲毫不似一位新郎。
謝重霄沒有貿然入内,站在大門之外,冷漠地打量着房内端坐在床榻之上的新娘子,眼神帶着明晃晃的審視。
“夫君?”溫軟清恬的聲音從紅豔的蓋頭下傳來,穿着婚服的新娘子微微擡頭,有些疑惑。
未關的門吹來一陣清風,拂落輕薄如紗的紅蓋頭,露出一張昳麗絕俗、仙姿玉貌的好容色。
豔麗繁複的婚服穿在“她”身上,更襯得膚如凝脂,遠遠望去,如冬日落在紅梅上的一捧雪,令人一眼驚豔,久久移不開眼。
龍鳳紅燭明明滅滅,光影落在那張芙蓉面上,新娘子明眸善睐的桃花眸輕眨,小扇子般的長睫撲簌,黛眉眉尖輕輕蹙起,微帶可惜,輕聲道:“夫君,蓋頭掉了。”
謝重霄神情絲毫未變,滿身不近人情的冷硬。
似乎确定什麼,他踏入喜房,開口道:“現在破除幻境,我還可給你一個痛快。”
新娘子神色訝異,微微歪頭,盛着一泓盈盈秋水望着謝重霄,金钗步搖上的流蘇輕晃,不解地問道:“夫君在說什麼?”
謝重霄動也未動,一柄散發着驚人寒意的長劍悄然出現在半空,冒着寒光的劍尖直指容貌姣好的新娘子眉心,他淡淡道:“無須狡辯,斬霜可破虛妄、識本真,它已認出你是幻境之主。”
“阿雪,怎麼辦?”系統緊張地看着斬霜劍,不安道:“謝重霄說得都是真的,不然我們放棄用幻境先跑吧?”
“不行。”沈朝雪斷然否決,冷靜地在心中道:“這是我唯一接觸謝重霄的機會,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絕不會放棄。”
想起天玄鏡能随幻境主人心意限制幻境中人的功能,雖然隻能暫時壓制謝重霄,但也夠了。沈朝雪深吸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再擡眸時堅定的眼神再度轉變。
他原本想讓謝重霄保持清醒的神智過幻境,現在看來隻能用強硬的手段了。
“夫君。”沈朝雪滿面錯愕,濃密的長睫不住顫動,迎着直指眉心的劍,面色發白地望着謝重霄,“我是你的娘子,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你這是作何?”
“難道是要殺妻嗎?!”
說到最後,顫抖的嗓音含着一絲哭腔,充斥着恐懼與不可置信的傷心。
謝重霄望着自稱是他娘子的沈朝雪,冷漠的眉眼籠罩了千年不化的寒霜,眼神幽深,語含警告:“我不喜說第三遍。”
斬霜再近一步,劍尖刺入沈朝雪眉心,一點嫣紅鮮血自傷處冒出,在眉心蜿蜒出一道細小的血痕。
系統縮在沈朝雪識海内瑟瑟發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影響了宿主發揮,害了宿主。
沈朝雪扯了扯唇,慘然一笑,蓦然站起身擡手,纖白的手握住斬霜鋒銳的劍身,對準自身心髒。
他望着同樣身着紅衣喜服的俊美男人,濃密纖長的睫羽撲簌,眼中泛着的水光濡濕了長睫,“謝重霄,當日是你親口說要與我白頭偕老、琴瑟和鳴,願意入贅我沈家,我才散盡家财救你性命,讓你修煉,如今大婚之夜,你卻如此待我,恨不得殺了我?”
似是情緒太過劇烈,沈朝雪胸膛起伏不斷,面上浮現出點點痛苦,本就蒼白的臉呈現出愈發病态的慘白,就連唇上塗抹的口脂都黯淡下去,整張臉血色盡失。
他往前一步,眼淚宛如斷了線的剔透珠子往下滾落,連同掌心刺目的淋漓鮮血,在地上砸出一小灘水漬。
“那你殺吧。”
謝重霄眸色更冷,指尖輕動,斬霜就要再度寸進。
倏然,腦海中滑過無數陌生的場景。
一幅幅場景,都有一名“女子”笑顔如花。
是眼前人。
謝重霄神色恍惚一瞬,斬霜化作萬千星星點點的靈力,散于空中。
他凝眉,無數陌生的記憶紛至沓來填滿他的識海,相反,另一些記憶被白霧悄然籠罩。
“你做了什麼?”謝重霄眼眸半阖,抵抗白霧,沉聲問道。
強大的氣場鋪天蓋地的爆發,帶起一陣毛骨悚然的戰栗,沈朝雪手裡捏着汗,桃花眸直直凝視着謝重霄,見他神色逐漸改變,心口大石落下,松了口氣。
但做戲做全套,沈朝雪苦笑道:“你在說什麼?不是要殺我嗎?”
“殺?”謝重霄扶額沉吟半晌,望着滿身鮮血的沈朝雪眉峰蹙起。
許久後,謝重霄遲疑地慢慢道:“方才一時魔怔……你可有事?”
不知為何,明明是自己的新婚妻子,可他卻說不出“娘子”這兩個字。
一松懈下來,沈朝雪撐着床榻坐下,捂着心口細細吸氣。
這倒不是演戲,幻境一切栩栩如生,與外界一般無二,連傷勢也有最真實的痛感。
謝重霄從儲物戒拿出止血散,道:“方才……抱歉,敷上這藥,三日後便可痊愈。”
沈朝雪捂着胸口,瞥了眼藥瓶,眼底眸光躍動,淡淡扯了扯唇,語調似怨似嗔,低聲道:“夫君,這傷是你造成的,合該你來給我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