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佩皺着眉毛,鋪開紙,用笨拙的姿勢抓着筆,開始畫起來。
現在她要抛開一切立場,抛開那些不熟悉的事情,隻從她知道的事情開始,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然後抽絲剝繭,如果,如果陳遷當初抓走程十三得逞會發生什麼?
她寫下“十三”兩個字。
陳遷是在查軍需案,抓走程十三,是不是軍需案也會扣在漢王一系的頭上?
她寫下“軍”字。
引發皇帝懷疑的,是因為漢王在西蜀三召未歸。
她再寫下“蜀”字。
如果重新梳理邏輯,在軍需案中自導自演,又在西蜀一役中擁兵自重,再到京城奔走串連,如果再算上最初徐氏子遇刺的案子……當這四個事件串成一條線,不要說皇帝,就是姬執佩也覺得漢王想造反。這些事擺出來,想叫人懷疑也不成。
而程十三之事,便是那最後一環。
在一旁的姬弘與馮緯看來,執佩的字大且醜便不提,還都缺筆少畫,可偏偏她寫下第四個“徐”字,用點線将這四個字串連起來之時,就是姬弘亦看清了那背後呼之欲出的巨大陰謀。
執佩也是面沉如水,娘親被逼死一事果然不是偶然,她低頭看着思維導圖上串連成一線的“徐”、“軍”、“蜀”、“十三”四個闆塊,最後再寫了一個林字,娘親幾乎是以自己的死,将這一串陰謀遏止在了最後一環。
姬弘不由看向馮緯,沉聲相問:“先生,是誰要對付阿父?”
馮緯歎了口氣,看向姬弘與執佩沉默無言。
執佩卻是吐了口氣:“西蜀那頭,一定要大勝才行。”
徹底洗脫嫌疑,或者不是洗清嫌疑,而是,道理永遠站在勝利一方,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說,漢王在西蜀都隻能大勝才有生機。
否則,執佩苦笑,恐怕隻能反。若真反,她與姬弘在京城,還能有什麼樣的下場?
唯有希望一場大勝了。
然後,姬弘突然道:“佩娘,自明日起,你每日到前院來,随我讀書識字吧。”
執佩一怔,這時代是沒有讓女子讀書識字之說的。
姬弘卻道:“你現下若想真的弄明白一切,終不能隻靠着問我、問馮先生吧?"許多信息都是在官文往來、信件簡牍之中。
妹妹聰慧過人,若不能讀書識字,實是明珠蒙塵,她終究與其他那些小女娘是不同的。
再者,妹妹那一筆字他實在是無可奈何。
執佩當即點頭,不待姬弘說什麼,她卻忽然轉頭去看馮緯:“馮先生,您可以每日都來府中嗎?”
馮緯笑道:“所為何事?”
執佩正經道:“這樣您就可以每日教哥哥讀書識字了啊。”
哥哥身為漢王府的嫡長子,怎麼能像那些書生一樣,整日學些聖人之道呢,多學學外面的局勢才是正經。
再者,哥哥對人事上的遲鈍她也是無可奈何,隻能寄希望于馮先生了。
兄妹倆相視一笑,可以說把彼此安排得明明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