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陰雲籠罩

兩人從城堡邊緣的空隙處一級一級地往下跳躍，過高的高度讓褪色者跳得有些吃力，還好騎士體諒褪色者的實際情況，總是自己先跳下，再在下面接住褪色者。

“謝謝……”褪色者扯了扯帽檐，用來遮住自己火熱熱的臉。

“不客氣。”騎士将褪色者穩穩地放在地上，期間沒有多餘的動作，完全恪守騎士應有的道義。

“這個籠子……”褪色者看到類似監獄的小房間裡放着一個籠子，籠子裡面裝着一個散發着微光的靈體。靈體保持着跪姿，褪色者可以在靈體不甚清晰的面目上看到惶恐的神情。

【……唉，救救我吧，我可是貴族啊。】

【一旦被那些雜種吞入腹中，我會永遠不得……】

【啊，我不要淪落到那種下場！不許玷污我！！】

靈體不斷地重複着同樣的話，聽得褪色者都感到頭皮發麻。

“最後這家夥還是死了。”騎士不知什麼時候也跟着走了進來，聽了靈體殘存的聲音，發出一聲涼薄的笑聲：“說不定如他預想的那樣，他被熔爐的子嗣們吞入腹中了。”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褪色者面露不忍，她輕歎一聲，“人類本來就不是交界地唯一的種族，為何就不能和混種亞人和平相處呢？就算不能相處融洽，也可以互不幹涉各自生活着……”

“生命都是自私的，總歸是要保證自己先生存下去。但人類有了智慧，就傲慢地以為自己可以高人一等。”騎士彎腰才能從牢房裡面走出來，“再加上黃金律法容不得任何異族，使得這種傲慢進一步加深了。”

“……黃金律法真的是錯誤的嗎？”褪色者難過地問道。

“黃金律法能存在這麼久，自然有它的優越性。但它妄想淩駕于一切真理之上，那就是它的問題了”騎士言及此，前行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像是覺得自己失言了一般給自己找補地說道：“當然這隻是我淺顯的看法，畢竟我與賜福無緣，隻能看到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也許是真知灼見呢？”現在還有多少人會仔細地觀察和思考這些事情呢？

“就從這裡跳到旁邊的樓頂上吧。”騎士四下巡視了一圈，說道。

“啊……還要跳嗎？”從城牆跳到對面的房頂，看起來隻有短短一段空隙的距離，可是真的讓褪色者跳，她還是很慌的。

“你不要看腳下，看着我就好。”騎士輕輕一躍，就穩當地落在對面。他擺了擺手，示意褪色者跳過來，“你盡管跳，我能接住你。”

“可萬一我沒能跳過去呢？”褪色者還是不小心瞄了一眼腳下的空隙，越發沒有信心了。

“……那你就從賜福那邊重新跳過來好了，多試幾次也不妨事。”騎士隻能用近乎風涼的态度說道。

“……”不要若無其事地說出這般糟心的話啊！褪色者在心中吐槽，但她沒轍，抱怨沒有發明出可以飛的魔法。

她向後退了幾步，助跑，接着一跳，騰空了一段距離，最後有驚無險地落在房頂上。

“沒那麼困難的。”騎士伸手把褪色者扶起。

再往前走，褪色者就會發現剛才的小跳隻是小意思，最後要從房梁上往下跳才是最痛苦的事……

“終于，下來了……”從最後一根橫梁上跳下來，褪色者覺得自己已經耗盡了全部的體力，胸腔裡的心髒超越極限地躍動着，完全可以聽見“咚咚”的聲音。

“偶爾多點補充一些體力或者耐力吧，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這麼跳。”騎士對此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隻能如此勸說。

“可我是個觀星者……”褪色者試圖反駁。

“星星不能教會你如何飛行和跳躍。”騎士同樣有理有據。

“我才沒有……”褪色者往前走了兩步，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毛絨絨的東西，“什麼……”

是一隻老鼠，個頭不大，被踩到的它同樣瞪着它豆大的眼睛瞪着褪色者。

“呀啊啊——老鼠，是老鼠呀！”褪色者發出了驚人的尖叫，與此同時她像猴子一樣蹿到騎士身上，“還不止一隻，是一群呀啊啊啊啊——”

這突然爆發出的尖叫聲把房内不明就裡的老鼠們通通都給吓跑了。

“……”騎士真是遇上他有生以來最難應付的情形，先不說褪色者這麼大一個人像猴子一樣爬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頭盔撒手不放；接着就是褪色者穿耳的魔音，比葛瑞克斷手的嚎叫還刺耳，偏偏這個聲音離得這麼近，他連捂住耳朵的機會都沒有，隻能硬生生地挨了這一輪聲波攻擊。

“你先給我下來……”騎士頭重腳輕，難以邁開步伐。

“不不，有老鼠……”褪色者生怕騎士會把她甩下去，爪子抱得更緊了。

“……老鼠已經被你的尖叫聲吓跑了。”騎士深吸一口，耐着性子說道。

“是這樣的嗎？”褪色者回神，看向四周，果然一窩子的老鼠都無影無蹤。她這才放心地從騎士身上爬下來，“對不起，我，我實在太怕這個了……”

“嗯，我的耳朵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騎士說着，脫下頭盔，用手揉了揉耳鳴不止的雙耳。

“(＞人＜；)對不起……”我都幹了些什麼啊？？？褪色者回想起自己剛才的反應，恨不得把腦袋紮在泥土裡，實在是太羞恥了！

“嗯……”騎士苦惱地揉着耳朵，沒有回應褪色者的道歉。

從最外圍的城牆上跳下，四周就是海岸沙灘，放眼望去就是無盡汪洋。

“就是那裡了，被稱作‘歎息墓碑’的地方。”騎士指了遠處那一片石碑林立的沙地。

墓碑前站着一個長着紅色鬃毛的獅子混種，在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之後就轉過身來，手上提着一把本地騎士常用的大劍。

獅子混種的動作靈活又有力，揮舞大劍的動作完全不輸給身懷武藝的人類，騎士的雙劍也劈空了幾次。不過混種并非身經百戰的戰士，很快就被騎士抓住了破綻，一套劍技之後，獅子混種力竭倒下，一把大劍掉落在地上。

“這是……”騎士走到獅子混種的遺骸旁，撿起了這把大劍。這把大劍造型頗為奇特，是由數把各種各樣的組合熔鑄在一起的，重量比普通的大劍重了不少。

“這就是摩恩城的秘寶了？”褪色者湊到騎士身旁，看着這把造型獨特的大劍，“這真的是一把劍？可以在戰場上用來厮殺的？”褪色者不覺得這樣的劍有什麼實質的作用。

“應該就是這把劍了，是由無數的寶劍融合而成。不知是征服者鑄造戰利品，又或者是複仇者鑄造的複仇之劍……總歸象征意義大于實際用途。”騎士将劍刃插在沙地上，“你想要這把劍嗎？”

“我隻是一個觀星者而已……”褪色者見過寶劍的模樣之後，就不再感興趣了。

“我們回去找城主吧。”騎士重新提起這把劍，不必繼續在此逗留。

“承蒙兩位相助，這把劍才沒有落入玷污者的手中。”見到失而複得的秘寶，艾德格真誠地向兩人道謝。

“這把劍，您不收起來嗎？”褪色者不解地問道。

“我盡了城主應盡的責任。這把劍就贈予二位當作謝禮。”艾德格搖頭，釋懷地說道：“我現在該動身去接伊蕾娜了。從今以後，我要為女兒而活。”

說着，艾德格便起身，外城堡下方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很快，看得出他心系于自己的女兒。

“他未必是一個英雄，但他确實是一個好父親。”騎士看着艾德格遠去的背影，有感而發。

“先生要是有一個女兒，也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褪色者堅信地說道。

“我不知道。”騎士搖頭，“我沒有子女緣分，我也無法得知遇到這種情況我是會死守責任還是會更珍視子女的安危。”

“我們跟上去看看吧，他們父女相見一定是感人的場面。”褪色者興緻勃勃地說道。

“嗯，去看看吧。”

然而，褪色者想象中的感人畫面沒有出現。當兩人趕到獻祭大橋附近時，隻看見滿地的血水，和失魂落魄跪在女兒屍體旁邊的父親。

“伊蕾娜，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艾德格跪在伊蕾娜的屍體旁邊，悲痛欲絕，“這都怪我，怪我總是把責任放在第一位，才會遭到這種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