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小厮匆匆跑回,在姚長貴耳邊低語了幾句。姚長貴臉色微變,強笑道:“諸位莫慌,隻是途徑此地的商隊罷了。”
崔窈娘卻感覺到事情并非如此簡單。她招了招手,角落裡的林嶽靠了過來:“我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你看如何?”
林嶽手按着佩劍微微點頭,目光警惕地看向帳外。
白孝德卻毫不在意,他看完“綻上攏”,回到座位上,端起酒輕輕抿了一口,無所謂地歎道:“今日這宴會,可是越來越有趣咯。”
“今日這般熱鬧,怎麼,姚兄竟是把我忘了!”滿臉捋須,尖頂花瓣冠的窄袖漢子闊步走了進來。
姚長貴沒料到他如此厚顔,趕忙迎了上去:“豈敢豈敢,是那新來的小厮,竟是不知首領您大駕光臨,同我說是商隊路過,倒是蒙了我怠慢首領,回去定會重重責罰!”
白孝德鼻哼,轉過頭去,将好對上波斯公主一雙美目,妩媚非常。
林嶽碰了碰崔窈娘肩膀,下巴一挑:“阿依莎。”
崔窈娘定睛細看,可不是,這窄袖漢子身後跟着的,不就是當日行騙差點要了她們性命的阿依莎麼!那麼她前面的這個首領,便是回鹘部落的首領咯?
白孝德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可有可無的模樣。他端着酒杯出神,不看任何人一眼。
波斯公主則微微颔首,算是同回鹘首領打過招呼。回籠目光不經意間與崔窈娘交彙,展顔一笑。
其他人也都心中計量這回鹘人此番不請自來的目的,面上倒是過得去,除了白孝德,都出聲同他打過招呼。
姚長貴喚人:“再添一案,藥哥上座。”
被稱作藥哥的回鹘首領走向擺放瓷器的台子,大喇喇随手拿起隻“綻上攏”在手中抛接掂量:“這杯子倒是精巧,姚掌櫃,你這生意做得是越來越大了。”
姚長貴謙虛着:“首領過獎,這也是多虧了在座各位朋友的關照。”
白孝德不逢時冷冷開口:“首領若是喜歡,等會兒拍賣時不妨高高出價。” 話語中挑釁十足。
藥哥看了他一眼,倒也不計較,朗聲大笑道:“白老弟說得是,我自不會同你客氣。”
阿依莎跟着藥哥落座,經過崔窈娘跟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崔娘子,又見面了。”
林嶽跨步将崔窈娘護在身後,挺胸按了按佩劍。
“你也不必緊張,我隻是随首領來湊個熱鬧。”阿依莎眼神卻透露出不同她話中的别樣意味。
崔窈娘心中也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扯了扯林嶽衣袖。
藥哥的到來讓帳篷内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他根本沒打算歸還,而是在手中繼續把玩“綻上攏”,落了座,眼神肆意地在衆人身上掃過。
阿依莎則坐在一旁,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目光時不時落在崔窈娘身上。
白孝德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酒杯邊緣輕輕摩挲:“看來首領對這套‘綻上攏’是勢在必得了。”
波斯公主依舊保持着的風情萬種的姿态,輕輕拿起一塊糕點,粉舌卷了口,慢慢咀嚼,仿佛空氣中湧動的任何暗湧都與她無關。但她身後的仕女已經明顯做出防備姿态,不時留意着衆人的動靜。
崔窈娘看了姚長貴一眼,姚長貴袖子裡的手朝她往下壓了壓。
莫慌。
但姚長貴哪知阿依莎跟她們的過節,崔窈娘側了側頭,假裝撩發,悄悄對林嶽說:“今日之事怕是難以善了,我們需小心應對。”
林嶽微微點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阿依莎和藥哥。
“人都到齊了,那麼我們就開始走流程?”姚長貴擊掌,上來一隊胡女,樂師跟着魚湧而入,撥了撥弦,剛要踏着鼓點舞起來。
阿依莎站起身來:“兄長,我倒是也會這舞。”
“哦?那你便去後面跟着,給大家助助興。”藥哥樂不可支,慫恿阿依莎。
阿依莎領命,解開外袍,裡面竟是舞娘的打扮。
崔窈娘心中暗歎,回鹘首領竟是熟悉姚長貴的一貫流程,早有準備,才會令阿依莎着了舞娘妝頭,不知他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阿依莎雙手一展端的是姿勢,姚長貴擡手命樂師再起,踏着鼓點,她柔韌的腰肢比那群胡女舞得不知要好上多少,漸漸的,她被擁上了領舞的位置。
鼓鈴越來越快,弦子越撥越急,阿依莎的圈越轉越快,林嶽的手指越捏劍柄越緊。
阿依莎踩着最後的鼓點,軟進了白孝德懷裡,捏着他的下颌,湊到他唇邊:“死鬼,可算把你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