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港口,漁船的燈光在黑幕中閃爍,恰似天神于海平面傾灑的光點。
飛漁碼頭的外圍,歐式建築群錯落有緻。尖尖的穹頂仿若要刺破高懸天際的月。
黃蒙蒙的光,倒映于海,被拉扯成狹長的影,如夢幻之筆在海面勾勒出朦胧畫卷。
引橋上,兩個人緩緩踱步。唐立青雙手插兜,緊跟在顧小姐身旁。海風吹過,帶着絲絲涼意,海浪不斷拍打着岸邊,發出陣陣聲響。
深秋與初冬的交界,裹挾着些許冷冽之氣。顧小姐衣着單薄,瘦削的肩膀在海風中微微瑟縮,亦如被太平洋暖流觸碰的珊瑚礁。
“我們到底還去不去王位山啊?”引橋的盡頭便是的士站點。唐立青跟在顧翌身側,見她一直低頭不語,心中疑惑,不知顧小姐又在思忖何事。她心焦難耐,這般幹走着也不是辦法,于是率先打破沉默。
此時,海面上的漁船燈光搖曳,将黃蒙蒙的月光拉得更長。
顧翌下定決心不再見那人。可當她擡起頭,對上唐立青真誠的眸子,與他極為相似的眉眼,腳下步伐又漸漸放緩。她沉默良久,繼而答道:“不去。要去你去。”
“哦,也行。”話音剛落,唐立青腳下步伐不由加快。無論顧翌是否同行,她都已計劃好王位山之旅。想到此處,她邁開長腿。待将身後的顧小姐甩至三米開外時,她心中忽覺不妥,随即原地倒退幾步,輕輕撞了下顧翌的肩膀,問道:“那你一會去哪裡?”
海風呼呼作響,吹亂了兩人的發絲。
“沒想好。”顧翌覺察到身邊人的無禮,微微抿了抿嘴角,似乎懶得同她計較。
“那你一會跟我走嗎?我準備回博子道去。咱可以順帶坐同一輛車。”唐立青此時身無分文,她性子執拗,又不願直接開口,故退而求其次,開口詢問。
“不去。”顧翌思索片刻,如實作答。
“哦。”唐立青聽到這句話,心中極度失望,卻仍賴在顧小姐身邊不肯離去。她在心中反複做着思想鬥争,想将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海浪依舊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發出沉悶的聲響。
待二人又行幾步,即将走出引橋。唐立青鼓足勇氣,再度碰了下她的肩頭,幽幽開口:“那……”
顧翌肩頭接連被撞兩次,心中正有芥蒂,又覺得這人有話不說透,反複在眼前晃悠,實在厭煩。故而,“那”字之後的話,尚未讓唐立青說全,便被顧小姐逐一打斷:
“沒帶打火機,沒帶香煙。”
“不去王位山,不回别墅。别問了,你是機器做的嗎?來來回回隻會這幾句話。”
“都以為旁人不知道,你是在沒話找話說。”
此時,海風驟起,似有無名的煩躁在風中翻湧。
“我……不是。”唐立青的聲音極低,帶着幾分怯意。
“有話快說。”顧小姐眉頭微蹙,神色間皆是不耐,直覺快被這人氣死。
“那……那個,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唐立青支支吾吾,如同一個初涉人世、言語稚拙的孩童,語句破碎而不連貫。
海風拂過,攜來一抹苦澀的滋味。
不過是借錢而已,怎麼如此小心翼翼,倒顯得有幾分心虛。
唐立青心念着話頭已開,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來,自己與顧小姐也算相識一場,她又是哥哥的未婚妻,想來不應該這麼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