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擊破車後尾的玻璃，逃出車輛了，真的就不能逃出生天了嗎？

順着這條線索找下去，綠川悠又黑掉了接手這個案子的東京警視廳的内部網，找到了同款調查報告，以及多出來的——

屍檢報告。

他重點去看了赤西真一的報告。根據報告，屍體表面确實存在着燒灼、焦炭、皮膚破裂等明顯的生前燒傷特征，就算是在最難以僞造的呼吸道和肺部，都明顯存在着煙霧沉積物作為人确實是被生前燒死的證據。

種種迹象都表明，這幾乎不可能是從其他地方找來屍體進行替換的伎倆。死者一定是在火場中被活活燒死的，即使這個人不是赤西真一，也一定是一個能及時趕到現場，并且替他去死的活人。

如果赤西真一真的沒有死，那他這一次，可真是做了一出好局。

隻是可惜……

紅眸中的情緒越發複雜，白發少年垂下眼簾，心中默念着“對不起”。

對不起。

如果你還活着……

就算你已經逃離深淵……

我也依舊會将你重新推進去。

苦澀的情緒讓少年分明冷漠的表情變得比哭還難看，他蒼白的手指微微蜷起，就像是在用力克制着些什麼。已是深夜，窗邊早已透不來半點亮光，白發少年隻能用力地眨眨眼，讓自己那因為久盯電腦屏幕而變得有些生澀的雙目能夠輕松些。

半晌，他掏出自己的手機。亮屏、解鎖，然後将電話撥打給琴酒。

“GIN……”

“你派給我的那個小弟好像在這個超簡單的任務裡死了，但我對此可是表示非常懷疑哦。你要不要去查查看，死掉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他？”

*

和琴酒通電話的時間并不太長。挂斷電話後，綠川悠又沉默了許久，才走到桌前，将自己剛才查監控、黑網站所用的電腦關機。

微涼的風從窗外鼓進來，掀起放在桌面上的幾張紙，還将放在一邊的鉛筆吹得滾動起來，然後一把摔在地上。

白發少年見狀，趕緊彎下腰，想将東西撿起來放回原處。

隻是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鉛筆的那一瞬間，一種暴虐的情緒就如浪潮般瞬間席卷他的全身。他好像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隻等着腦海中一道如神一般的指令出現。

可他分明清楚，他厭惡——或者應該說是痛恨那些指令。

他不想……！

與此同時，系統空間的【自厭】buff光芒也突然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之前從未出現過的buff。

【幽靈】

【沒有任何記憶的你過去是一片空白，大腦曾經被清洗的瘋狗才是如幽靈般的利刃】

仿佛在印證着那個buff的生效，白發少年的身體倏地戰栗起來，深紅的眼眸中好像也帶上了幾分渾濁。大腦要非常費勁才能進行極小程度的思考，他整個人好像就這樣被強制陷入了那一段段血紅的回憶。

反抗他。

綠川悠對自己說，反抗他。

突然發了狠，白發少年猛然站了起來，手上還抓着一支沒有因為摔在地上而摔斷筆芯的鉛筆。

别再……重蹈覆轍。

扯過來一張紙，綠川悠便像發了瘋般在上面用力地塗畫着淩厲的筆迹。

一筆一畫，都耗盡力氣。每一個如同鬼畫符一般的歪扭字迹都透過紙背，幾乎要将紙張戳爛。

宛如洩憤。

【警告——警告——】

【buff強制更換——】

【貓塑】

【你不是一座孤島，貓能聽懂你的語言】

“……”

落筆後的筆迹更加扭曲，不要說是字，連說是抽象畫都有些勉強。

綠川悠沒有說話，他努力使自己在那股暴虐的情緒中靜下心來，進入系統空間。

刷新buff。

什麼都好，隻要能刷掉現在的……

【警告——警告——】

【 buff穩定期間請勿頻繁刷新 buff——】

可綠川悠沒有理會。

繼續刷新。

【警告——警告——】

繼續刷新。

【警告——警告——】

繼續刷新。

【……】

連着這麼反反複複了幾次，系統才終于不像抽風般隻會跳出來發送警告，而是相對正常地讓綠川悠将原來的buff刷了回來。

【自厭】

【你憎恨自己腐爛卻依舊延續着的生命，分明向往陽光卻隻能永遠被禁锢在黑暗裡】

終于松了一口氣，綠川悠猛然間竟有種劫後餘生的幸存感。隻是這麼一通折騰下來，他也早已筋疲力盡，勉強走到床邊，便仿若力松勁洩，整個人直接倒在床上。

沉沉入睡。

陷入睡眠中的他自然也沒有聽到系統不過就在幾分鐘後發出的提示音。

【淩晨刷新機制已更新……】

【自殘傷口刷新中……】

【刷新成功。】

手腕好像有些癢。

……或許是痛？

綠川悠一向對疼痛的感知極度敏感，但實在累極了的他也隻是沉沉地翻了個身，沒有再做更多的反應。

而鮮血則是瘋狂地從他的手腕處奔湧出來，一點點浸透他身下白色的被單。

鐵鏽般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