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川悠在組織中本就權限不低,在本次任務中,他作為“領導者”,在任務開始之前便接到了琴酒發來的巴貝拉的一些資料。
有些出乎意料,巴貝拉的資料完善得放在整個組織裡的代号成員中都獨樹一幟。單是琴酒發到綠川悠手上的資料中,除了巴貝拉的虹膜、指紋和DNA之類必須嚴格保密的“絕對隐私”以外,有關他的一切信息裡,便隻有他年幼時的過往經曆算得上是空白。
至于其他,比如他現在的姓名、電話、住址,全都在資料上标注得明明白白。
這聽起來似乎已經排除了很多隐私,最後呈現出來的也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其實卻不然。這次任務甚至不需要綠川悠直接和巴貝拉會面,對雙方而言,隻要知道對方的存在,并且保持聯絡暢通,便足以達到完成任務的目的了。
不要說真名、樣貌和日常活動的區域,就連他們的真實聲音,也不該在任務搭檔的面前暴露得如此徹底才對。
事實上,稍有一些實力的代号成員都是不會允許自己過度隐私或危險的信息暴露在他人眼皮子底下的。就像綠川悠這樣,不僅任務搭檔對他的了解幾乎是一片空白,就連一些組織高層也對他知之甚少。
他是組織成員,甚至很可能是組織比較重視的代号成員,組織當然可以差遣他;但至少從目前得到的信息推理來看,組織中絕大部分人應當都是不知道他的真名、相貌的,權限低一些的人甚至不會知道他的存在。
更别提其他更加危險的信息了。
可以說,綠川悠和巴貝拉之間形成了一個完全不對等的合作關系。巴貝拉隻知道他作為他臨時上司的身份,可綠川悠卻知道,巴貝拉的真名是赤西真一,目前正是警校在讀生。
他就是在警校開學後不久挑釁綠川悠,并和綠川悠在格鬥課上狠狠打了一架的那個嚣張青年。
其實在打那一架之前,綠川悠便已經猜到,對方一定與他幾輩子都在探查的那個組織有關。他甚至非常卑劣地放出了自己從上輩子帶來的有關組織的氣息,就是想要試探青年,并恰好形成一個“誤會”,給自己未來的算計鋪路。
隻是綠川悠原先以為,赤西真一是組織作的那一樁樁惡中的受害者。他萬萬沒有想到,真相恰恰相反——
赤西真一,正是組織中的代号成員。
長歎一口氣,白發少年深紅的眼中還是閃過幾分複雜的情緒。他坐回自己的書桌前,打開電腦,腦海中則是飛快地分析起當時過來交接的那夥人在赤西真一的追趕下可能逃亡的路線。
不可能選擇太過颠簸的小路,否則車開不快,他們可就全都要被“逮捕”了。
也不可能選擇太容易被人追蹤到的大路,他們的目的不過是金蟬脫殼,哪怕被逼急了,也隻會想弄死後面那個正在追他的“警員”,把自己的線索斷掉,不至于想要弄出個“恐怖襲擊”。
這種初出茅廬又總愛逞兇鬥狠的混黑的小喽啰,心思總是很好揣測:他們沒有什麼大智慧,也沒有那麼拎得清輕重,隻會想着立功、賺錢、往上爬。遇上大人物,他們不敢硬碰硬,但若隻是對上一個小“警員”,沖動之下,又有僥幸心理,襲警、謀殺,甚至毀屍滅迹,似乎都“情有可原”。
總之這樣算下來,那些人可以選擇的路線并不多。綠川悠順着自己的推理,娴熟地使用起自己的技能卡,一個個去調查沿線監控内容。
【技能卡:頂尖黑客】
【你是大數據時代無孔不入的神明,電子與信息對你而言都不存在秘密】
有了這個技能的加持,很多調查都變得容易起來。原本推理出的幾條線路中,果真有一條正是那些人選擇走的路線。牢牢抓住這條線索,綠川悠順着這條路線一個個探查,果真發現在中間一段沒有監控的路段後,前後兩車都失去了蹤影。
“……”
眉頭蹙起,少年額前白色的碎發劉海讓陰影徹底覆蓋住了他上挑的狐狸眼。過于蒼白的臉色被電腦屏幕發出的瑩瑩光芒完全籠罩住,更顯出幾分病态。
微微阖目,白發少年沉默許久,終于又長歎一聲,蒼白的手再次覆在電腦鍵盤上,十指翻飛,不多時,便黑入了東京消防廳内部的網站中。
這其實并不是一件太輕松的事情,這種帶有官方背景且僅供内部使用的網站往往都帶有十分嚴密的防護,就是為了把那種潛入網站内部竊取信息的黑客擋于門外。這種嚴密防護并非是保密機關的獨享,因為愈是與民生相關的,便愈要注重信息的保護——否則随時可能被不法分子潛入進來,盜走信息或封鎖網站,對政府進行漫天要價的勒索。
不過綠川悠有技能卡,在擁有着【頂尖黑客】加持的情況下,他隻會覺得東京消防廳内部網那些防護的招數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幼稚。
何況東京消防廳的出警記錄和報告也并沒有那麼高的保密等級。以綠川悠的技術,用心探查起來,并不用花太多時間。
還沒過去多久,目标明确的綠川悠便已經查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信息。
赤西真一果然出事了。
隻是他并非自己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某處,而是拉上了那一面包車的人,一起“埋葬”在茫茫火海當中。
之所以說是“埋葬”,是因為到目前為止,綠川悠并無法判斷死去的那些人到底都有些誰,而這其中,又是不是真的包括赤西真一那小子。
這本來就隻是一個簡單的任務,會發展到目前這個境地,或許是有人本就有意配合也說不定。
這并不能說是綠川悠一味多想,說到底還是巴貝拉本人演技就不過關。分明是個代号成員,卻還總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對組織的恐懼與反感,組織裡的人懷疑他是假死,也不過是自然而然。
埋葬自己的過去,也“埋葬”自己現有的身份……
這一定是那小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嘴唇微微勾了一下,白發少年愈發深沉的情緒沉澱在深紅的眼眸中。他将目光繼續投向屏幕中的報告。
消防廳以及接手此案的警察目前對整起事件的調查還不夠徹底,調查報告不算太過詳細,但裡面的信息也已經夠用了。
這是一場由汽油燃燒所引起的事故。路面上被人蓄意澆了大量的汽油,一旦遇到明火,便可瞬間引發大火,甚至爆炸。火燒得很大,所幸當時周圍沒有太多人,所以直接受到傷害的,也隻有一前一後兩輛車。
前車是一輛面包車,而後車則是車頂上裝着一個假警笛的小轎車。兩輛車都已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但若是細究起來,後車不過是被燒了個徹底,而前車則是直接爆炸,甚至被炸散,分成好幾塊。至于原本坐在那面包車裡的人,也都被炸了出來,幾乎被燒成焦炭。
報告寫到這裡,便幾乎有了一個“推論”:又是一起黑.幫之間黑吃黑的惡性案件。
前面的面包車和後面的小轎車在上演一場追逐戰。隻是面包車提速的性能顯然比不過後車,在誤以為對方真的是警察的情況下,前車中坐的若都是些心狠有餘而計謀不足的黑.道打手,便極有可能劍走偏鋒,以至于往路面上澆灌汽油,然後多次用手槍擊中有汽油的路面,引發大火。
就現場來看,後車是在極高的駕駛速度下,一時刹不住車而一下沖進汽油燃燒的火海中,才遭此慘禍的。但車主卻十分聰明,知道刹不住車,便提前鑽到車子尾部,打破車尾的玻璃,并從車中逃了出來。
隻是這幸運顯然并沒有持續到最後。
當時的風雖不大,卻還是助長了火勢變大,使火蔓延到極其恐怖的程度。那人從轎車尾部鑽出來,卻依舊無法逃脫火海的包圍圈。
他被圍在了大火中間。
高溫、濃煙、巨焰,能夠逃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在知道火是前面那輛面包車中的人放的的情況下,自身又幾乎沒有逃生的可能性了,一個僞裝成出勤警察“黑.幫成員”不可能一點戾氣都生不出來。在茫茫火海當中,他總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于是他也拿起了自己的槍。
此時的前車車内還存放有不少的汽油,後方的火勢繼續蔓延,現場一派高溫,已經鋪在路面上的汽油蒸發變為氣态,同樣籠罩住了前車的油箱。
也就是在這時,被火焰包圍着的後車車主用槍對準了前車的油箱。
扣下扳機——
擊針瞬間激發底火,發.射.藥.被引燃,子彈中迅速産生高溫高壓,彈頭便以根本無法讓人反應過來的速度,從槍膛中射出。
擊中目标。
在正常情況下,子彈彈頭擊中汽車油箱并不會像電影中所演的那樣引發汽車爆炸。槍支發射出去的不過是個子彈彈頭,一個純粹的金屬彈丸,并不包括火藥,擊中油箱不過是給油箱打了個窟窿,自然很難引起爆炸。
但當時的情形偏偏就是完美符合了能夠讓汽車油箱爆炸的嚴苛條件。
高溫環境下,汽油蒸騰;面包車内,本就存放有一桶未放滿的汽油;在相當一段時間的加速追逐中,汽車油箱的油也消耗了大半,油箱中也留出了恰到好處的空間。
在空氣中汽油濃度已經相對較高的情況下,隻要有一顆子彈突然打進油箱有限偏偏又預留得剛剛好的空間,瞬間的物理産熱使油箱内部揮發的汽油發生小型爆炸——
這極小的爆炸産生了明火。
明火點燃了油箱内的汽油,又遇上了籠罩在油箱附近汽油蒸汽。
再次爆炸。
而這次爆炸,也終于直接引爆了原本存放在車中的未用完的汽油。
整輛面包車,徹底炸開。
面包車中的人全部被炸死。
至于那位僞裝警察的“黑.幫分子”,在支撐了一會兒後,也在火海中喪生。
根據調查報告,一切情況似乎都已經明了,以上的種種推斷,也都早已闆上釘釘。
可是,赤西真一,真的死了嗎?
那個被火海包圍着燒死的人,真的就是那小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