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半刻鐘都不到,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沈長樂本來舒展的眉頭又擰到一起。
“荷風,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
荷風領命前去,半晌才回來,臉色有些踟蹰。
“殿下,江郎君不肯回去,說是累了休息一會兒就行,奴婢無能,沒有勸動。”
沈長樂心頭的火一下子就被點起來了。
“啪”的一聲,手中的筆杆子應聲而斷。
“很好,他既說沒事,便不必管他。”
說完便從筆架上另取了一隻筆,隻管做自己的事,把院子裡的聲音當耳旁風。
就這樣,院子裡的聲音每三刻鐘停一次,一次停一刻鐘,整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到了午膳的時間,不用人說,背書的人就自己離開了。
可是,過了午睡的時間以後,人又來了。
沈長樂:“他上午背到哪兒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十冊的内容應該已經完了。
“回殿下,應該是唐風的羔裘篇。”
荷風的回答印證了她的記憶。
那他還來什麼?
院子裡又響起了朗朗讀書聲,經過了中午這段時間的休息,對方的音色已經恢複正常,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但是,沈長樂心裡卻一點都愉快不起來。
她讓荷風去問明白。
得到的回複卻是:“江郎君答,郡主您說的是‘十本書’,如今《詩》這一本尚且未讀完,他不敢懈怠。”
荷風有些為難的繼續補充:“奴婢便問江郎君打算讀哪十本書,他道《詩》、《書》、《禮》、《易》、《春秋》這五經加《左傳》,再算上《論語》、《孟子》、《大學》、《中庸》正好十本。”
沈長樂瞪大眼睛。
第一反應是詫異,随後想到這人一貫的表現,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這明顯是在賭氣。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與她對着幹才舒服。
沈長樂此人最厭惡的就是旁人故意忤逆。
既然江初月鐵了心要不識好歹,她還巴巴的心疼他做什麼?
冷笑一聲:“他喜歡讀就讓他讀。”
荷風嘴唇動了動,想勸,但到最後也沒開口。
主子此時正在氣頭上,恐怕她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聽不進去。
……
沈長樂不痛快,正在大聲背誦的江初月也好不到哪去。
他确實是在置氣,但卻不是氣沈長樂,他就是再傻也不會覺得這種純粹傷害自己的方式會影響到對方。
他是在自己與自己置氣。
江初月無疑是驕傲的,既有傲氣又有傲骨那種,深知他脾性的老師馮文就經常擔憂他過剛易折。
想要他違背本心,折腰屈從,比登天還難。
可明昭郡主抓住了他的軟肋。
他不得不妥協。
不得不一退再退。
以“自願為男寵”換“老師家人脫難”,又要以“獻媚取寵”換“見老師家人一面”。
他心裡無比清楚,這樣的情況以後還有很多。
自打重新踏入郡主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強迫自己認命了。
可是,他好不容易放下自尊,忍着羞恥,主動讨好獻身,沈長樂卻……
他都已經卑微到塵埃裡了,她還要怎樣!
就算她隻把他當一個取樂的玩物,也沒必要如此耍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