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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玉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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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灰蒙,烏雲壓檐,叫人煩悶得喘不過氣來,原本也籠罩在這沉寂中的晉國公府外忽傳來馬蹄達達聲,随後便是皇帝密诏。宇文護剛去了趟轄地同州,回長安還沒歇到一個時辰,自然不情不願地接過書信,卻在看到字迹的那一刻神色微妙地變得有些凝重。

宇文邕央求他緊急進宮,因為叱奴太後在失去孫女後悲傷過度,成日浸于酒中,身體已受到莫大傷害,如今隻有宇文護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才能勸住她不要再嗜酒。

看到信中描述的那些病症,宇文護并沒有太感意外,因為這正是中了他下的毒後絕對會有的效果。

但是……此時他沒有理由不進宮去動動嘴皮子勸酒。皇太後危在旦夕,被她信任器重的他若無動于衷,恐會落人口實,進而便會滋生懷疑,對他如今的處境百害而無一利。

他一點都不心虛,不怕見到她,也絲毫不想逃避自己的選擇,能如此輕松解決掉一個威脅到他的隐患實在值得高興,可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眉頭還是無法松開呢。

唉。真麻煩。

宇文護不禁在心中抱怨,但仍然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就當是去見她最後一面好了。

……

婉顔換上宮女行裝,默默守在太後軟榻旁,在隔着紗簾看到那個身影踏入含仁殿時,她的胸膛起伏明顯大了些。

不能沖動,不能沖動,臨門一腳絕不可功虧一篑……

她竭力平複呼吸,繼續觀察。

“大冢宰,”宇文邕急切上前,迎他入座,“您可算來了,朕實在為了母後焦頭爛額。”

“皇上言重了,老夫也不是什麼神醫,何德何能受如此重視。”宇文護不痛不癢道,狀若随意地向紗簾内張望,手不自覺撫上衣襟。

“此言差矣,大冢宰莫要自謙,朕這母後性子倔強,宮中無人能勸住她少飲酒,或許唯有您的話,她還能聽進去三分。朕這些時日光是和雲陽夫人操勞阿甯的葬禮,就已用盡了諸多精力,實在力不從心了。”

宇文邕言辭懇切,又适時從寬袖中掏出紙卷:

“這是周公所作《酒诰》,大冢宰也不必多說,就給母後讀讀此篇吧,大抵能讓她心神甯靜許多。”

宇文護并不着急,而是握住了宇文邕的手,目光順着手向他的衣袖端詳片刻。見他确實眶外泛着青黑,眼中一片焦灼,甚至隐約可見痛徹心扉到絕望的那種心如死灰,這才送開了手,慢悠悠接過紙卷。

宇文覺和宇文毓臨死前至少還有遺恨和不服,宇文邕此刻卻已呈現徹底臣服于他的軟弱和順從,連一點苟延殘喘也沒有,更别提死灰複燃了。

看來,倒是他把自己十二年來的對手想得太複雜。此人終究不過一個意氣用事的年輕人,幼女意外身亡、母親重病在身足以壓垮他,使他眼中再無沉穩銳利的光。

……甚至在這般能刺殺他的大好時機,都沒有往衣袖裡藏點武器,也沒有在周圍布置精兵。

“太後,那臣便開始了。”

他語速緩慢,故意停頓須臾,等待着她的回話。

他有必要确認紗簾後坐的真是太後,如若不然……

“咳咳……薩保,開始吧。”簾後人的聲音輕如呢喃,“否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你的話先入我的心,還是手中烈酒先入我喉舌。”

“太後!您又咳出血了……”身旁女官急忙彎腰為她擦拭唇邊污漬,“您千萬保重身體啊,奴婢求您别再喝酒了!”

他聞言略微挑眉,沉默許久後生硬開口:“烈酒傷身,太後,還是别再飲酒了。”

“連那樣小的孩子都沒守住,我這風燭殘年,又何懼死,倒不如早早去黃泉下陪阿甯……”

叱奴太後說着說着,終于再難平靜,忍不住哽咽起來,一滴滴淚轉瞬間濺落在被褥上。

宇文護長歎一聲,這才展開紙卷,費力辨認那艱深晦澀的西周文書,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念道: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國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禦事朝夕曰:‘祀茲酒。’惟天降命,肇我民……”

宇文邕安靜站立于他身後等待,用餘光觀察他是否完全沉浸到朗讀《酒诰》之中,随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插于腰間的玉笏,向他的後顱重重砸去。

為了降低宇文護防備,他确實不能帶任何利器在身,但宇文護忽視了,這樣一塊常用來記事的玉笏闆,也可成為偷襲的利器。

腦後遭到重擊,宇文護眼前一黑,頓時被一陣天旋地轉之感所捆縛,連帶着手腳都有點不聽使喚了。

荒唐……真是荒唐!竟把他騙了過去!

他瞪大雙眼,怒不可遏,當即扔下《酒诰》欲與宇文邕激戰,勢必要就此做個了結。

宇文邕顯然知曉區區一塊玉笏不足以緻命,他早已命何泉扮作普通侍衛守在殿前。此時局勢突變,其他侍衛尚且迷茫,礙于身份不敢對宇文護做什麼,便隻有何泉可拔劍相助。

“何泉!”宇文邕大喊,“快拔劍!”

守在一旁的何泉聽令直接握緊了腰間佩劍,卻見他們二人近身搏鬥難分彼此,方位變換快到壓根看不清,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出手。

不對,雖然殿下讓他進宮支援皇上,但對面可是大冢宰啊,大冢宰手下已經死過兩位先皇了,他哪有那個膽子去刺殺他,萬一沒成功,他何泉豈不是就……

而且殿下不是一直歸屬大冢宰一黨嗎,就算現在疏遠了不少,但殺掉大冢宰,對殿下的長久計真的有好處麼……

腦海中思緒紛亂,何泉拔劍的動作遲疑不決,手心隐隐顫抖,連額頭也滲出冷汗。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什麼,朝柱子後望了一眼,眼中帶着焦急的探尋。

“快拔劍!”

宇文邕又一次催促呐喊。無奈宇文護與他糾纏太近,他無法抽身去接近侍衛。

見何泉動作那樣慢,婉顔在紗簾後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前把劍拔出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何泉,事到臨頭竟如此懦弱!不是早就說了讓他支援宇文邕嗎!

不過,為何他會看向柱子後面……

“皇上,我、我……”

何泉終于下定決心拔劍,但由于太過緊張,手抖個不停,劍居然卡在鞘中拔不出來。

“——我的劍卡住了!”

他幾乎要哭出來了,他現在終于明白了殿下的意圖,但他居然連劍都拔不出來……他真是窩囊!

捕捉到宇文邕眸中閃過一瞬驚訝,宇文護略微彎唇,強撐着腦後疼痛步步逼近他,變換攻勢的同時不忘嘲諷:

“祢羅突,爾等豎子,終究不足遠謀,棋差一招啊……”

聞言宇文邕并無太大波瀾,隻是聚精會神地應對攻勢,而婉顔則在簾後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不好,宇文護雖然年事已高,畢竟多年習武,論近身實戰經驗,隐忍多時的宇文邕不一定更勝一籌。

局勢不太妙啊……

情急之下,婉顔當機決斷,從發間拔出簪子,掀起紗簾一角比劃。

“再等等。”

叱奴太後忽然拉住她的手,又指了指柱子的方向,輕聲說道。

她望過去,此時宇文邕已故意躲閃至柱子附近,藏在柱子後的宇文直終于有了機會給他遞過另一把劍,但宇文護反應極快,當即從側面撲過去想要搶奪劍。

不好,宇文直行動不便,到底誰能搶到劍還真不好說,她不能再等了!

“就是現在,”叱奴太後與她心有靈犀,瞬間擡高音量,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薩保!”

就在這霎那,宇文護身形一僵,下意識地側過頭來,婉顔趁機迅速調整姿勢,對準目标。

一擊緻命,必須一擊緻命……

她可以做到,她連百步穿楊都能做到,如此距離射殺宇文護實屬易事,她一定可以做到!

“嘩——”

利刃劃破空氣,刹那間含仁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短暫的麻木後,接踵而來的便是翻江倒海的刺痛與窒息。宇文護感覺脖頸上被深深紮進了一道利刃,更親眼看到自己腹前穿出閃着寒光的刀劍,還有那汩汩不息的滾燙鮮血,他翕張嘴唇,卻發現自己已發不出聲音。

他什麼都做不了了。

縱然穿腹的劍還未徹底拔出,還能讓他有喘息的機會,但脖頸上的利器已傷他心脈,與顱後的暈眩一道,讓他動彈不得。

誰,究竟是誰……

他倒在地上,掙紮着望向紗簾,對上了一雙堅毅的眼。

那眼中有濃烈的仇恨,有赴死的決心,有大功告成的釋然,甚至還有……怅惘和悲憫。

最終置他于死地的,居然是他曾經嗤之以鼻的雲陽夫人李婉顔嗎……

原來他小看的,不止宇文邕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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