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買來的藥藏到衣服裡,又踏出藥鋪尋到蘭陵王他們,婉顔仍然有些失魂落魄,隻能勉強扯扯嘴角,笑出來應付一下。
“怎麼了?”陳長生關切道,“去方便了這麼久,我都怕你掉茅坑裡,打算去找你來着,但你怎麼看起來不高興呀?”
“啊,這幾天有點吃壞肚子,所以待的時間比較久……”她讷讷道,有些心不在焉,“沒什麼事,就是有點累了,懶得笑而已,要是你們覺得掃興,我現在回府也行。”
“哪裡的話。”鄭懷璧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溫柔開口,“這段時間你們都辛苦了,要是太累,就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長生也是,不必勉強自己在這裡陪我們。”
“我……”
婉顔擡眸回看懷璧,差點脫口而出想向她求助的想法,好不容易才又硬生生憋回去。
“……沒事,多謝王妃。”
“子穆若肚子還不舒服,逛街确實不太方便,那就先回府吧。”高長恭也點頭,“長生,你陪子穆回去吧,兩人有個照應,我正好和王妃單獨待一會兒。”
“是,王爺。”作了個揖後,陳長生這便與婉顔一起往回走。
鄭懷璧靜靜伫立原地看着他們。隻見陳長生慌慌張張似擔心子穆,想要伸手扶他,但是子穆又連連擺手,兩人打鬧着走,倒是和諧有趣。
隻是……
她微微眯眼,看着子穆的背影,總感覺有些熟悉。
而且……感覺剛才他想對自己說什麼。
“在想什麼呢?”
高長恭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
她定了定神,見兩人已消失在街角,便輕笑着搖頭,挽上他的胳膊:“不,沒什麼。”
……
回府後,正巧有新人想找陳長生切磋,婉顔便一個人溜回房間,脫掉外袍迅速窩進溫暖的被褥裡,将方才大夫開的藥摟在懷中,望着房梁出神。
她和宇文邕有孩子了啊……
雖然很意外,但是想想即使現代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穩,倒也不是說不通……不過還是需要時間來消化。
真的要生下這個孩子嗎?
不,不如說她現在不可能選擇打胎。她不相信古代的打胎技術對她的身體一點傷害都沒有,萬一有不可逆的傷害,她可就把自己也賠進去了,那絕對不行。
但先不說懷孕時那些或許會經受的苦難,光是真的要生下來,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帶好這個孩子,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會在這樣内憂外患的環境中受到怎樣的對待……最重要的是,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啊,那這個孩子到底會是誰呢?
難道說這也是命運的一環?就像她已經成為宇文赟的養母一樣,她的孩子也終究會歸屬于這個時代嗎?
就算由她自己來做決定,她此刻還是好想有個人陪着她,告訴她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好想找懷璧聊聊……
婉顔的思緒逐漸渙散,她攏了攏被子,蜷縮在床上沉沉睡去。
……
邺城皇宮,昭陽殿。
金絲軟帳内,披散長發的少年睜開惺忪睡眼,看見身旁人膚如凝脂,烏發似雲,柔軟胸脯随均勻輕淺的呼吸聲而微微起伏。他兀自彎了彎唇,伸出手指纏繞其中一縷細發,卻不料下一秒便被她攬住脖頸,借着慣性俯身貼上了她的櫻唇。
馮小憐一雙媚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像要把他溺斃在她那醉人的漩渦裡。
“陛下這天天看臣妾,還沒看夠嗎?”
“不夠,”高緯低垂眼簾,輕笑道,“美人在懷,哪有看得夠的道理。”
“但總會有相看兩厭的那一天。”馮小憐懶懶應聲,眸底透露出些淡漠的輕蔑,“最近董昭儀和曹昭儀她們都在數落臣妾,說臣妾不該獨占着陛下……”
“她們自己沒本事,怪你作甚。”高緯輕描淡寫道。
“是啊,所以——臣妾也是這樣說的。”馮小憐笑盈盈道,聲音婉轉如黃鹂鳥,“臣妾是靠自己本事讓皇上滿意的,她們做不到,與臣妾有何幹。”
“那你覺得,如何讓朕滿意?”
高緯忽然伸手擡起她的下颌,玩味地打量她。馮小憐又一次感受到那股陰冷、黏膩而潮濕的目光,充滿了最深處的欲望,卻又像看透了一切,理智清醒。老實說,高緯的心思比任何一個人的都要難揣測。
“臣妾願意看着陛下做自己。”
縱然被挑着下巴,她仍然高傲地與他對視。
也正因如此,她能徹徹底底地看到高緯的全部。
——那重重龍袍之下的心既卑劣、肮髒、冷漠無情,又脆弱、孤獨、傷痕累累。
他一直在掩飾自己,但在馮小憐面前,他不掩飾。
因為馮小憐也從來沒掩飾過她的野心。她将自己的真心剖露在他面前,就是想以此獲取他的信任,讓他認為已掌握了她的籌碼。
“哦?”高緯略略挑眉,手從她的下颌緩緩移至頸間,“妄圖揣測聖意,可是大罪。”
“陛下大可殺死臣妾,隻是這樣……”
馮小憐感覺到脖頸間的手冰冷徹骨,仿佛下一秒就會猛地收緊,但那些微的缺氧反而使她臉頰浮上紅暈,更顯楚楚動人。
“——陛下也殺死了自己。”
片刻的沉默之後,她看見高緯眸中的黑墨越發幽深,像是要把她融進再難逃出的深淵裡。
緊接着,一陣更猛烈的窒息将她包裹其中。高緯松開了手,一把摁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推倒在床榻上,溫熱的吻帶着侵略的意味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赢了。
馮小憐得意地笑了起來,烏發在她臉頰邊淩亂,唇上朱紅早已蹭花,猶如被風雨拍打的蓮,在開得最盛時凄美凋零。
“小憐。”